王丰安躲在墙角处,眼见丁卢二人敲开店门,进了同福客栈。
他今晚上在小桃红哪里多吃了几杯酒,耽误了正事儿,又不敢一人回去,生怕郭大那厮发现,在于师爷面前告他一状。着急慌忙赶去时,众人早已出发。只好自个儿深一脚浅一脚跑过去,想着找机会溜上船,装作什么事没发生,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谁知今儿撞见鬼,月光明亮,待了好久也没寻着机会。
被风一吹,酒劲上头,他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人早回去了。
知道明儿起来这顿板子跑不掉,王丰安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都是这臭嘴,还有那骚娘们,为了哄自己多掏银子,灌了那么酒!
正在这懊恼后悔,却瞧见两人鬼鬼祟祟从芦苇荡出来。王丰安留了个心眼,悄无声息跟在两人身后。夜深人静,两人说话,叫他听得只言片语。
他顿时欣喜若狂。
天无绝人之路,正是磕睡送枕头!
不知道哪来的人,竟暗中盯梢!他把这两人行踪上报,正是大功一件。保不齐能和郭大那厮平起平坐,至不济也能得些奖赏银子。
王丰安尾随着,直到探明两人住所,观察一会,确定二人没再出来,立刻飞奔回去禀报。
回了府里,众人已经休息。王丰安不过是个小小工头,于师爷住在另外一处。半夜三更,他要敢擅自闯入,只怕要被护卫当贼给砍了。左思右想实在没法子,无奈之下还是去找郭大。
郭大点灯披衣起床,听了王丰安禀报,晓得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懈怠。连夜带着王丰安,赶往罗爷宅院去寻于师爷。
罗勇半夜被人叫起,眯着眼听完整件事情来龙去脉,脸色阴沉,一双老鼠眼,在王丰安和郭大之间来回扫视。
居然有人太岁爷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他阴恻恻地开口“说的都是真的?”
王丰安赶紧回话“绝不敢说半句假话,小的亲眼看见,那两个人进了来福客栈。”
他说得信誓旦旦,罗勇憋着火气,二话不说就要叫人
“爷的事也有人敢管!来人,派几个人,去给我杀了!”
于师爷在一旁赶紧劝道
“不可!”
“怎么?于师爷又有何高见?”罗勇对于师爷厌恶之际,这老王八处处和自己作对,不过是仗着大哥罢了。等此间事了,看怎么拔了他的皮!他怪声怪气地说。
于师爷只当看不见。
“爷来前,大爷吩咐过,这事不宜声张,要悄悄儿的办。这两人身份背景,受何人指使,我们全然不知。万一后面还有旁的,人死了可就兜不住了!”
罗勇满脸不耐烦。
他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县城快一年。吃不好睡不好,连个消遣的地方都没有。早就憋的要疯。只盼赶紧事了赶紧回京才好,偏这于师爷每日这不许那不行,处处管着他。想他罗勇在京城之时,多少风光多少逍遥。当初怎么就头脑发热,信了大哥的邪,接了这鬼差事?
罗勇冷笑一声,说
“照于师爷意思,该怎么做才算稳妥?”
“爷,还是交给县尉大人处理的好。”
罗勇双眼森森盯着于师爷,于师爷毕恭毕敬双手垂立。他怪声怪调说
“于师爷果然是大哥手下第一谋士,处处深思熟虑,做事滴水不漏。”
“不敢!既如此,罗爷您看……”
“于师爷决定。”罗勇懒得同他废话,径直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于师爷心中有数。不过对他来说,罗勇心情如何,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他写了封书信,立刻派人去县衙找何县尉。信中叮嘱何县尉,定要先去禀明申县令,就说接到线报,同福客栈有逃犯,抓了人关进县衙大牢,要活的不要弄死。
办完这些,于师爷才想起堂下还跪着两人,对二人随意说道
“行了,你们这次立了大功,郭大明日过来领赏,下去吧。”
郭大喜上眉梢,连忙谢恩。王丰安当着于师爷的面儿,不敢造次,可心里憋屈的不行。臭着张脸,闷不吭声和郭大一同回了住所。
这事儿是他发现的,半夜三更,足足跟了有一个多时辰,腿都跑软了。郭大不过捡个现成的便宜,他来领赏,自己连根毛都没有?
越想越气,越想越来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索性爬起来,装上银子又溜到小桃红那里,敲开房门扑上去,颠鸾倒凤,直折腾到天光大亮方才睡下。
小桃红半夜睡了一觉,被王丰安这通折腾,一时半会睡不着。早晨有小贩叫卖豆浆包子,正肚饿如鼓,套上衣裙便想去买些来吃。开了房门,谁知一大早,院子里就站着俏牡丹这浪蹄子。
这私窑里统共有十几个姑娘,最红的当属小桃红和俏牡丹。两人谁也不服谁,十天有八天要吵架攀比。这会看见俏牡丹,她赶紧扶着腰,娇滴滴地趁机显摆,昨儿一夜她可挣了不少银子。
俏牡丹昨儿也是伺候客人整晚,两人本就看对方不顺眼,哪里肯容她。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中,小桃红把那王丰安趴在身上泄愤时,抱怨的话说了个七七八八。
俏牡丹败下阵来。
俏牡丹被她说的满肚皮火气,回去想来想去心里不平衡。小桃红长得不如她,床上功夫不如她,昨儿一夜却比她多挣许多。
气的俏牡丹直跺脚,今儿这男人可是自己这儿的常客,说什么也得叫他多给银子,好在小桃红跟前儿找回面子!回去就把躺在床上男人拖起来,又哭又闹告诉了他。
无巧不成书,歇在俏牡丹这儿的男人,正是戴典吏指派给丁云柏,帮他寻人小吏王滔
王滔常来俏牡丹这儿留宿,小桃红和她之间恩怨有几分知晓,饶有兴趣听她撒娇耍赖要银子,听着听着便觉出不对劲。
住同福客栈二人,一人姓卢,一人姓徐,可不是前几日,戴典吏指派他帮忙的人麽?思前想后,越想越不对劲。
虽说这话转了三人之口,俏牡丹只说什么于师爷不是东西,何县尉堂堂县尉,竟然和人勾结,徇私舞弊。具体于师爷是谁,何县尉为何勾结于师爷,也是说不清道不明。说着说着就跑了题,俏牡丹一脸鄙夷愤愤然
“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我不是说你……何县尉我认识,听飞凤院的姑娘说,他次次去,次次都要叫上好几个姑娘,不亲热就用鞭子抽人,呸,还是当官的呢,尽干些畜生干的事儿!”
……
对俏牡丹后面的话,王滔再听不进去。心中开始暗自思量。
确如戴典吏所说,王滔行事颇有几分机敏。也曾经得过戴典吏恩情,和戴典吏一向亲近。
何县尉素来欺上瞒下,在他看来,既是何县尉想安个莫须有罪名,在戴典吏朋友身上,便值得帮上一帮。
想到对方几个时辰前就派人过来,何县尉人怕是早已准备妥善,他这会回去报给给戴典吏,肯定来不及了。
索性心一横,套上衣服,甩了银子给俏牡丹,叫她把刚才说的,一个字不落,全部咽进肚子里烂掉。俏牡丹吓得脸发白,惊疑不定。他则直奔同福客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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