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府门前。
华榉把请柬给在门口迎接客的人看了一下,那人说道:“大人可以进去,但您的侍卫不能进。”
队了皇上和太子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带侍卫进王府,这是规矩。
华榉对张树根他们说道:“你们就在附近找个避风雪的地方等我。”
“是。”
张树根准备带人离开,华榉想起他们也还没吃饭,说道:“等一下。”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华榉从袖筒里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他:“拿去跟兄弟们买点吃的。”
“不用了大人,我们身上有银子。”
今天他们每个人都从华榉这里得了一两银子,吃饭已经足够了。
他把张树根的手抓起来,将银子塞到他的手里,说道:“你们那银子还是留着给家里人用,别乱花。”
“谢大人。”张树根感激说道。
华榉冲他们笑着摆了摆手,在王府中人的带领下进了王府。
张树根带着侍卫离开王府,身边的侍卫说道:“大人对我们真好,连这样的事都替我想到了。”
“我们以前跟了那么多大人,每一个都对咱们很凶,没一个像华大人对我们好的。”
“这次我们能被选来做他的侍卫,真是幸运。”
张树根说道:“大人对我们好,我们就应该忠心对他,不能辜负他对我们的一片好心。”
“那当然了,我们难得遇到一个对我们这么好的大人,当然要对他忠心了,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石通说道。
“就是,大人把我们当人,还给我这么高的月响,我们要不对他忠心,那不成白眼狼了吗?”李二牛也说道。
跟着其他人也都跟着表达了要对华榉忠心的话。
张树根看到大家都表了决心,心里有了底。
这时候他看到斜对面有家小饭馆,随即带着兄弟进去,看到里面没人,把五两银子往老板手里一塞,说道:“不要再让其他人进来。”
这小店不大,一天卖的钱也没有二两银子,这五两银子足够抵的上他两三天的营业额,店主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时间不大,店主带着两个伙计就把酒菜上齐了,张树根摆了下手,让店主和伙计退到了外面,随后倒了一杯酒,对着众侍卫说道:“各位兄弟,大家都是堂堂男子,说了的话就要遵守。刚才你们都说了要忠于华大人,那以后就绝不能反而悔,更不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如果让我知道有谁在暗中做了对不起大人的事,那就休怪我张树根翻脸无情,以刀相见。”
李二牛、石通等人全都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齐声说道:“我等誓死效忠华大人,如有三心二意,当死无葬身之地。”
“干。”
张树根看了一下众人,豪气的喊了一声。
众人把酒喝下,张树根大笑道:“痛快,兄弟们,开吃。”
“吃。”
嘉王府里。
王府的人把华榉领到举行诗词会的地方雅园,便转身离去。
华榉看了一下,已经有不少的人来了,不过他谁都不认识,所以也没有跟他们打招呼,自己一个人转了起来。
雅园占地面积很大,外有围墙相隔,正中间有一栋宫殿似的豪华大房子,房子外面是一个宽约二十米的环形人工湖。
湖中有荷花,有景石,还有凉亭,夏天可于亭中乘凉观赏荷花。
人工湖之外。
左侧是一片是由各种天然奇石组成的石林,这些奇石形态各异,精美大气,远远看去甚是壮观。
右侧是一片由几十种不同树木形成的树林,不过由于现在正是寒冷季节题,大部分树都没有开花,只有几十棵梅花迎寒绽放。
后面则是一片竹林,竹林里有石桌,石凳,天暖时以在里面下棋、论诗,别有一番雅趣。
人工湖的四面各有一座精制石桥,前面可让人到达正中间的房子,其余三座则可直通石林、树林和竹林。
纵观整个雅园的布局,大气而又不失雅致,的确文人相聚,举行诗词会的好地方。
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的人来,这些人应该是嘉王府的常客,来了之后都很随意,各自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聊天。
“李兄,那个少年是谁?”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
“难道也是王爷请来的客人。”
参加诗词会的人也看了华榉,见他一个人到处走,也不跟人打招呼,都感到好奇。
正说着,突然又有两个人来了,这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大,都已经四十多岁,走路还带着官架子。
华榉不认识这两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
“蔡大人和王大人来了。”
那些原本在谈话的人看到这两人来了,纷纷到门前去迎接打招呼。
“呵呵,诸位来的好早啊。”
两人笑呵呵冲着众人拱了拱手,随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到里面,抬眼发现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在,而且看到他们也不打招呼,甚至都没有看他们,都感到有些诧异。
“此是何人?”其中那个王大人问道。
身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说道:“我们也不认识,他来了之后也没跟人打招呼,只是一个人到处逛,我们都猜他可能也是王爷请来的客人。”
正说着,有人说道:“王爷来了。”
话音才落,赵楷便在六个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参见王爷。”
众人向赵楷行礼,赵楷笑道:“都来了,好好。”
随后他扫了一眼,发现华榉在一个最偏角的地方,连忙招手道:“文山,快来。”
华榉走过去拱手行礼道:“参见王爷。”
赵楷笑了笑,说道:“文山,我来给你介绍几位当世名家。”
说完他指着那位蔡大人说道:“这位是蔡太师的长子,宣和殿大学士蔡攸。”
随后一指跟他在一起的王大人,说道:“这位是翰林学士王安中。”
蔡攸虽然也跟其父蔡京一样是个奸侫之臣,但其在书法上造诣确实不错,连一代书法大家米沛都称赞。
王中安则是当代有名的词人,在文坛有着特殊的地位。
不过这家伙的人品却不怎么样,跟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等人走的很近。
华榉看了他们一下,既没有行礼,也没有说什么寒暄的话,毕竟大家不是一路人,即使他以礼相见对方也未必会给他好态度,所以也不想拿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只是不想让赵楷难堪,微微点了下头。
蔡攸、王中安见华榉居然只是略点了一下头,连礼都没向他们行,很不高兴,不过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华榉的身份,所以就没有马上表露出来,但心里已经对华榉不爽。
赵楷看到华榉没有向蔡攸和王中安行礼问候,心里也有点不高兴,毕竟他们两人跟他关系很好,而且又是他亲自介绍给华榉认识,华榉居然只点一下头就算了,这架子也未免太大了。
不过赵楷还算有修养,没有表露出来,继续指着身边的人一一向他介绍。
这些人当中有些是汴京官宦世家的子弟,有的是年轻有名气的文坛新秀,还有的是朝中素有才名的官员。
赵楷介绍完,华榉依然只是向大家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过多的说什么。
“这位是父皇新封的护卫军副指挥使,永宁县男华榉华文山。”
赵楷刚介绍完华榉,立刻就听蔡攸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靠着杨戬封爵做上护卫军副指挥使的华榉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只是个乳嗅未干的黄口小儿。”
华榉虽然不是在金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封爵赐官的,但朝廷上下所有的官员都已经知道这事,就更别说蔡攸是蔡京的儿子了,自然知道的就更详细。
“我能做上永宁县男和当上护卫军副指挥使,是因为我救了皇上,皇上念我有救驾之功才封的,跟杨太傅没有关系。如果你说我靠着皇上才封爵当上护卫军副指挥使,那还差不多,毕竟像我这样的普通百姓能依靠的也只有皇上。不像蔡大人,背后有蔡太师这样的靠山,即使皇上不封也是要做什么官就做什么官,想封什么爵就做封什么爵。唉!”
华榉故作感慨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说的我都有点妒忌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蔡大人命好,有一个权势滔天,说一句话就能令百官害怕,跺一下脚能让大宋江山颤抖的父亲呢,不像我,草民一个,只能靠皇上。”
来之前本来华榉是打定好主意,尽量不多说话,混到结束就离开,但蔡攸这样当着众人面羞辱他,他要不反击,那以后估计谁见他都想踩上两脚。
所以,想要杜绝以后再有人敢挑衅他,就只要凌厉反击,把蔡攸这个出头鸟彻底的踩趴下去才行。
华榉的话说完,不仅蔡攸的脸色变了,就是在场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
要知道在场的这些人全都是有文化的文人,说话不需要像和粗人讲一样直白,只要话到了就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华榉刚才那番话虽然表面只是在感叹蔡攸命好,有个有权势的父亲,但内里却是在暗示蔡京有谋反窜逆之意。
因为只有皇上才能给人封官赐爵,也只有皇上才能让百官害怕,也只有龙颜大怒才会江山震动。
华榉说蔡京能给蔡攸封官赐爵,能让百官害怕,能让江山震动,这完全就是在直指他造反。
历史上,蔡攸跟他父亲蔡京虽然因为权势冲突而闹翻,但那都是后来的事,现在父子的关系还很好,所以立刻为蔡京辩解道:“我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岂会有不臣之心,你是在血口喷人。”
华榉微微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蔡太师对陛下忠心了,如果蔡太师不忠心,凭他现在的权力,这天下恐怕已经姓蔡了,蔡大人现在也应该是太子了。”
刚才他说的那番话还只是暗示,现在这话可就是明指了,把在场的人全吓的冒了冷汗,心道:“这华榉好生厉害,两句话就把蔡家一门推到了满门抄斩的地步。”
蔡攸气的脸色通红,指着华榉颤抖说道:“你,你,你血口喷人,诬陷良臣,其心可诛。”
华榉叹了口气,看着众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蔡太师有颠覆乾坤之力,却没有行不臣之举,这本就是对太师的称赞,何曾有半句诬陷之语。难道蔡大人非要我说蔡太师想学曹操,自己不称帝,而让大人你称帝才不算诬陷吗?我不知道蔡大人跟太师父子之间有什么仇恨,但我一向对太师都很敬重,这,这,这种话我可说不出口。”
众人原本以为华榉刚才的话就已经够严重了,没想到现在更是直接把蔡京、蔡修比成了曹操父子,这简直是不把蔡家满门逼上死路不罢休啊。
“你,你,你——”
蔡攸气的血压直往上升,脑袋“嗡嗡嗡”直响,话没说完就站不稳要倒。
“蔡大人,你怎么了?”周围的人赶紧把他扶住。
赵楷指着旁边的坐位说道:“快扶他坐下。”
众人把蔡攸扶过去坐下,抚背的抚背,喂水的喂水,一通忙活总算让他缓过气来。
看到蔡攸缓过来了,赵楷也松了一口气,随既扭头面带不悦的看着华榉说道:“本王请你来,一是参加诗词会,二也是想介绍一些人给你认识,你怎么能对蔡大人如此无理呢,实在太不像话了。”
赵楷对华榉的书法和绘画很欣赏,所以就想趁举行诗词会的时候把他请来结交一下,顺便也介绍一些当世的名流给他认识。
那想到,诗词大会还没开始,蔡攸就先被华榉给气的差点死过去,这让他有点后悔请华榉来。
华榉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相扣微微施了一礼,说道:“王爷的责怪臣不敢领受。王爷相请臣来参加诗词会,臣心里十分感激,但适才之事王爷也目睹了,臣从头至尾都在称赞蔡大人与太师,未有过半分不敬之处,何来王爷所说的无理呢?”
赵楷是王爷,从华榉内心来说并不想跟结怨,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无端的接受赵楷的指责,毕竟这件事并不是他挑起的。
赵楷真是没想到华榉居然连他都敢顶撞。
要知道他可是徽宗最喜爱的儿子,满朝文武那个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就是蔡京、童贯、高俅等权臣在他面前也都客客气气,不敢有半点不敬。
而华榉不过才刚刚封爵加官,就敢顶撞他,简直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华榉,你不要以为封了爵做了护卫军副指挥使就可以目中无人,告诉你,父皇能封你,我也能让父皇罢了你的官爵。”赵楷瞅着华榉冷声说道。
周围的人,尤其是蔡攸看到华榉竟然把赵楷惹火了,全都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着他。
华榉淡然一笑,说道:“王爷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想罢臣的官爵很容易,但臣很想知道您以什么罪名罢臣的官呢?”
“你目中尊上,顶撞皇子,难道这理由还不足够吗?”赵楷说道。
“皇上尚且允许臣子为自己辩解,而王爷却完全容不得别人为自己解释,这皇威真是好大啊。”
华榉嘲讽似的笑了两声,说道:“先前臣听外面百姓传言,嘉王殿下文才过人,通情达理,礼贤下世,是当世的贤王,所以臣才答应来赴诗词会,目的就是想与贤王诗词相会留下一段文坛佳话。没想到见面才知世人口中的贤王、礼贤下世,通情达理不过都是谣传。”
用了的叹息了一声,华榉说道:“也罢,既然王爷想罢臣的官,那臣就如王爷所愿,即刻进宫向皇上辞官,免得再上王爷亲自跑一趟,告辞。”
“慢着。”
华榉刚转过身,赵楷立刻喊道。
随后转到他的面前看了他数秒钟,语气软和的说道:“文山,刚才是本王说话太过了,本王向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
赵楷在徽宗众多的儿子中,是最聪明的一个,各方面也都最像徽宗,徽宗也一直最喜欢他。
这两年他为了跟赵桓争太子之位,不仅笼络了很多权贵官员,也结识了不少民间文人墨客,让这些人在民间百姓中替他树立贤名,以此来增加与赵桓争夺太子的筹码。
如果要是真因华榉这事让他在民间的声望受损,势必会影响他争夺太子之位。
所以,他向华榉道歉并不是他真的认识到错,而是担心他名望受损,从而影响他争夺太子之位。
“王爷乃陛下之子,臣安敢让王爷道歉,王爷这可是在增加臣的罪孽。”华榉施礼淡然说道。
“文山这是还在怪本王吗?”
“臣不敢。”
赵楷笑了笑,说道:“刚才的确是本王的错,本王真诚的向你道歉,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要不然本王就只有给你跪下了。”
说着故意作出要撩袍下跪的动作,华榉急忙阻止道:“王爷不可。”
赵楷压根也没想真跪,不过是装样子罢了,华榉一拦,他顺势说道:“那你不要再生气了。”
“臣不生气了。”
“好,刚才的事就此揭过。来,入座。”
赵楷像没事人一样招呼大家坐下,自己也走到正前方属于他的主位上坐下。
华榉看着招呼大家的赵楷,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原来,刚才他说那番话其实是在赌。
因为之前杨戬在给他介绍朝廷和宫中情况的时候,给他说了赵楷正在跟赵桓争太子,也说了赵楷争太子用的一些手段和计两,其中就包括让人在民间替他树立好名声的事。
所以他赌赵楷为了争太子之位,绝不会让自己的声誉受损。
这是一场险赌。
赌赢了可峰回路转化险为夷,赌输了就骑虎难下后果难料。
万幸,他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