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下也查了,那些被杀的刺客大多不认识,但有围观的邑人指出其中的一个有葛氏的人。
有葛氏?原来的葛国人?伊尹吃惊了:本相记得司徒咎单大人曾经说过,葛氏的人来西亳住不惯,自己逃走了不是吗?
逃走是逃走,但未必就是逃回东方去了啊。咎显说:属下怀疑他们是被人收买了,给人当死士呢。
湟里且吼起来:查!去查,一定要把这伙葛氏反贼找到,把他们全族诛灭!
臣下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估计他们已经到隐秘之处藏起来了,恐怕得时日。
伊尹压压火儿:君上是怎么回事?
其实刚才司马大人说得有理,唯一的解释就是君上是被‘猿击术’刺杀的,那个女刺客肯定是‘猿击术’的传人。
立刻派人到嵩山女学去查,只有她们才会那个东西!
臣下已经派人到嵩山女学去查了,可属下感觉,也查不到什么。
怎么?
臣下坚信女学不会派刺客来刺杀君上,昭灵夫人不会,现在敏妃大人也在女学,这种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难道她们不能私自下山?
右相大人有所不知,咎显苦笑道:臣下曾经向敏妃大人请教过女学的一些事情,女学的门规森严,会‘猿击术’的也只有入科的弟子,人数不多,她们每天都早晚两次对入科弟子点名,如果有人擅自离开,她们当天就知道了,根本就没可能私自下山的,何况还在林子里埋伏了好几天呢。
这伊尹也哑火儿了。
后来也确实象咎显说的,女学专门派了少师元燕,也就是昭灵夫人的女儿到大商来禀报情况,他们查过了,那期间没有女学在科弟子外出,刺客的事儿与女学无关。但是既然有人在用猿击术在大商杀人,还杀了不止一次,那么女学也有责任帮助追查,一定要找到凶手,以免女学的名声被污。
这时,太宰黑颠又说话了:右相大人,这事儿要查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让咎显大人先查着,现在君上驾崩,得为君上发丧啊。
伊尹看到黑颠,突然身子一震,接着又一哆嗦。
商胜被刺身亡,伊尹懵了,自己作为大商的右相,竟然发生了刺王杀驾的事儿,脸面何在!所以开始还没怎么仔细考虑,急乎乎地想查明真相,这会儿稍一冷静,看到黑颠,突然反应过来——这事儿肯定是黑颠干的,或者说是他策划的!
原因他心里明白。本来他以为黑颠要对付商胜,不过是想办法限制他的行动,遏制他的势力和权力,防止他对付自己,可他万没想到,黑颠做得这么绝,竟然敢弑君!
伊尹呼地出了一身冷汗,张着嘴巴,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握着拳头,愣了足有一分钟。
他脑子里飞转:弑君这是弥天大罪,可难道黑颠这么做错了?难道这不也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黑颠做的,是自己想要的,这又有什么错呢?
想到这里,他终于恢复了平静,长出一口气:太宰大人说得对,卿士寮照会诸侯,立刻给君上发丧!
后宫里皇太妃纴巟听说商胜遇刺而死,一口气儿没上来,昏倒在地。
把萦姒月姒等人都吓毛了,扶起来锤打前胸扑拉后背,好歹弄醒过来,纴巟放声大哭:胜儿啊,是姒母害了你啊!本宫真糊涂真糊涂啊!胜儿,姒母对不住你
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又昏死数次。
女鸠女方太子妃嫈姒等人也都跑来劝,可纴巟茶饭不进,大病一场,卧床不起,连商胜的殡礼祭祀都没能参加。
给商胜发丧还是老一套,殡七日,七个月后发丧。
商胜死于丙日,所以得日名丙,殷墟卜辞里写作卜丙,传世典籍里写作外丙,《竹书纪年》里称之为外丙胜,在位三年。
之后,伊尹下令,拥立王子南为王,这个群臣都没有了异议。
可王子南吓慌了,他比哥哥商胜胆子还小,更懦弱些,知道这个王不仅不好当,还极度危险,吓得大哭了一场,又跑去后宫见母亲纴巟哭诉自己不想干。
纴巟躺在病床上见了这个唯一的儿子。
看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儿子,纴巟语气严厉地说:南儿,收起你的眼泪来!为了先王成汤开创的大商江山社稷,你大哥作战犯病而死,你二哥为坚守王位而死,他们都尽到了作为一个王子的责任,你呢?你哭什么?难道死有那么可怕吗?你现在必须直起腰杆,顶起大商的王室,牢牢把住王位,只要王位在成汤的儿子手里,我大商社稷就在,大商王室就在,先王成汤的光辉和荣耀就在,就是为这个而死,死得其所!你哭什么?
王子南听了,止住哭泣,愣了愣,想想姒母的话,竟然突然有了勇气,急忙抹抹眼泪,咬咬牙,说:姒母教训得是,我们同母兄弟三人,现在两位哥哥都死了,我还怕什么?大不了一个死,死的确没什么可怕的,反正早晚都得死,总不能让王室坠落。
南儿说得对,纴巟说:在王室危难之际,无论是谁都要尽到自己的职责,要相信上帝百神祖宗神灵都在天上看着我们,他们都会眷顾保佑大商,坏人会得到惩罚,我大商会千秋万世地继续下去!
就这样,在群臣的拥立下,王子南又持金钩奉王玺,登上了大商的王位。
商王南登基为王之后,和他哥哥商王胜一样,只临大朝,平时一概不上朝。
他接受哥哥的教训,不出去田猎游乐,除了必须参加的祭祀典礼之外,只是窝在后宫里,宴饮歌舞娱乐,偶尔出宫去活动一下,也不敢走远,当天就跑回来,他觉得家里安全,防止再被人抹了脖子。
过了一年多,商南二年春季大朝会之后,他宣布连大朝都不上了,怎么弄呢?他在黑颠等大臣的提议下,正式任命伊尹为摄政卿,类似后来的摄政王,要求群臣百官都以伊尹为核心,国家政务全由伊尹来搭理。
到了三年朝会的时候,商南只在第一天露了下面就赶紧闪人,说自己有病,让伊尹代替接受朝觐。
商南为什么这么搞?因为他心里明白哥哥商胜的死因:就是因为他要对付伊尹归政商至,而且把话说出来了,哥哥的死一定和伊尹有关,可是他又没证据。
为了自保,干脆向伊尹彻底委以国政,自己顶着个商王的名头,表示王位还在商王室手里,只是块没用的招牌而已。
他接受了母亲纴巟和三老的提议:商汤留下的黑玉王玺绝对不能交给伊尹,这个和金钩一样,是王权的象征,必须由商王来保管,伊尹要以王命发布诏令,得来找商南加盖王玺,这是最后的底线。
黑颠曾经建议伊尹把黑玉王玺要过来,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没想到在这方面商南很坚决,不肯给,并且说,如果右相必定要王玺,那予一人就宣布逊位,我不干了!
伊尹觉得弄成这样没好处,反正王玺对自己的权力来说也不那么重要,只是每次发布诏令派人到商南那里走走程序,商南也不敢不同意,所以也没再坚持要王玺的事儿。
可是很快,伊尹就接到报告,觉得事情不对劲,他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伊陟伊奋还有二儿媳妇雪狐姬似乎不和自己一条心。
原来,伊陟宣布代管桐宫之后,和伊奋隔三差五地会去看看,被朝中的一些少壮派官员知道了,就要求跟着去看看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