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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血狸奴 9348 2024-02-07 13:04

  时隔数年,孝景皇帝诸子、诸王,也终于是在刘胜的号召之下,于长安再度聚首。

  而且与以往‘诸王交替入朝觐见’的情况有所不同:这一次,刘胜一次性召了所有的兄弟手足入京。

  乍一看,这或许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挨个来太麻烦,一起来,刘胜也就不用挨个儿招呼了?

  但实际上,单就是刘胜能一次性召齐自己的兄弟手足,就让朝堂内外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舆论。

  ――安全问题。

  从有汉以来,长安朝堂中央和地方宗亲诸侯,便一直是明面上连衣带水,暗地里锋芒相对的复杂关系。

  对于朝堂而言,宗亲诸侯一方面是卫戍边地、治理地方的免费劳动力,一方面又是对王朝保持着威胁的隐患;

  而对宗亲诸侯而言,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朝堂一方面是‘上司’‘上级部门’,一方面又是一个随时可能攻击自己的威胁。

  明白长安朝堂中央和关东宗亲诸侯之间的复杂关系,再来听这个过往数十年,曾无数次发生在关东的故事,就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了。

  某一天,某位宗亲诸侯在自己的王宫中,迎接了天子派来的使者;

  使者一阵东扯西扯,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皇帝想要让王上入朝面圣。

  这时,王座上的宗亲诸侯就会笑着低下头,刻意将目光从天子使者的身上移开片刻。

  待身边人上前打点好天子使者,这位宗亲诸侯才会笑眯眯的问出一句:敢问天使,除了寡人之外,都还有哪些宗室叔伯们,得到了陛下的召唤呐?

  哦~

  只有寡人一个人呐・・・・・・

  那么请问:在得知只有自己一个人得到了天子召唤之后,这个宗亲诸侯是否会去长安觐见?

  答案是:会。

  只是在出发之前,这位宗亲诸侯会尽量给每一个其他宗亲诸侯,都亲手写下一封信,并在自己出发之前将书信送出。

  书信的大概内容为:兄弟叔伯们呐~

  寡人得到陛下的召唤,这就要去长安面圣去啦~

  陛下说是只召了寡人独自入朝,并不曾召唤诸位兄弟、叔伯;

  如果真实情况并非如此,诸位叔伯可一定要稳妥起见,小心行事啊・・・・・・

  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避免诸王在长安大规模聚集,以防被长安朝堂一网打尽;

  对于诸王之间的这种默契,长安朝堂也乐见其成――朝堂中央同样要避免诸王大规模聚集在长安,以防造成动乱。

  什么动乱?

  ――太祖高皇帝制:诸侯王非有天子诏不得擅出封地,违者以谋逆论处!

  在这条刘汉祖制的限制下,汉家的宗亲诸侯王之间,其实是无法取得太过有效的交流的。

  而齐聚长安,无疑便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却显然不是长安朝堂希望看到的。

  也就是说,在过去,诸侯王在入朝面圣之时,会在彼此之间保持‘大家错开入朝的时间,不要扎堆入朝’的默契,而长安朝堂也会默许这个情况存在,并乐得如此。

  而这一次,孝景皇帝诸子却一反常态――完全没有再顾忌这个百十年来的默契,于长安齐聚首,其透露出的政治意味,也不可谓不耐人寻味。

  首先,对于长安朝堂而言,不再忌讳诸侯王在长安齐聚,甚至是得到难得的‘密谋不轨’的机会,意味着长安朝堂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没那么担心宗亲诸侯势力成为不稳定因素了。

  这当然还要仰赖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父子,通过长达二十多年的经营,外加一场顺利平定的吴楚之乱,以及叛乱平定后的一系列削藩政策。

  其次,便是对于宗亲诸侯而言,不再担心因齐聚长安而被‘一锅端’,也意味着长安朝堂中央和关东宗亲诸侯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像太宗皇帝、先孝景皇帝时那般微妙。

  至少天子的兄弟手足们,并不担心自己会被皇帝哥哥/弟弟背刺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接力完成的削藩大策,不单让长安朝堂对宗亲诸侯放心了不少,也让利益受到侵害的宗亲诸侯安心了许多。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怀璧’被人夺走时,匹夫的第一反应或许是恼怒;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匹夫也必定会逐渐发现:失去了‘怀璧’之后,自己似乎不用再承受那般巨大的精神压力了。

  再有,便是当今天子胜的公信力,通过这次孝景皇帝诸子齐聚,而再次得到验证。

  诸王敢齐聚长安,当然也就意味着当今天子胜的信用,已经达到了让诸王信服至此的程度。

  而这才朝堂内外,乃至于天下人看来,便是又一个令人啧啧称奇的景象。

  老刘家的天子,居然开始讲信用了・・・・・・

  ・

  临江王抵达长安;

  河间王抵达长安;

  鲁王抵达长安;

  江都王抵达长安;

  长沙王抵达长安;

  赵王抵达长安;

  胶西王抵达长安;

  胶东王抵达长安・・・・・・

  前后不过十数日,先孝景皇帝诸子中,有能力入朝面圣的宗亲诸侯、当今手足,都先后抵达了长安。

  在抵达长安之后,这些个诸侯王爷们也非常懂事:照例到先祖庙宇祭拜过后,便老老实实缩回了各自的王府,静静等候起了刘胜的接见。

  和哥哥们相别多年,刘胜也多少是有些真情实感在其中,便也豪爽的在未央宫设下晚宴。

  只是这场未央晚宴,在事后却让至少三个与会的宗亲诸侯感觉到:当年,太祖高皇帝参加的鸿门宴,怕也不过如此了。

  ――当年,太祖高皇帝应霸王项羽之邀,参加凶险万分的鸿门宴,险些将命都丢在了席间;

  而在这一日的未央晚宴,诸王丢在席间的东西,却似乎比性命都要来的更加贵重、更加珍贵・・・・・・

  “大哥!”

  未央宫,宣室殿。

  都还没到黄昏,刘胜便已早早等候在了宣室殿;

  当长兄刘荣的身影自殿外的长阶上‘冉冉升起’,刘胜更是按捺不住胸中激动,赶忙从御榻之上站起身来。

  ――站起身归站起身,刘胜却也没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便也就没有亲自上前去迎;

  而对刘胜如此作态,刘荣却是颇有些淡然的低下头,不疾不徐的走入殿内,对刘胜一板一眼的拱手叩拜。

  “临江王臣荣,参见陛下。”

  “惟愿吾皇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似是没听到刘胜亲切的呼喊般,规规矩矩行过一礼,又待刘胜自然地忙道一声‘免礼’,刘荣才缓缓直起躬下的上半身;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刘胜才终于清晰的看见:大哥刘荣的面上,已经覆上了一层浅浅的胡须・・・・・・

  “大哥;”

  “――陛下。”

  一声轻唤,之后便是相对无言。

  从刘胜的视角来看,刘荣,实在是老的太快了・・・・・・

  如果刘胜没记错的话,先帝皇长子刘荣,应该只比作为皇九子的刘胜年长六七岁;

  在刘胜刚加冠亲政几个月的当下,刘荣顶天了去,也才不过二十七、八。

  但在此刻,走进未央宫宣室殿,站在御阶下方的临江王刘荣,却好似一个饱经岁月洗礼,且身心俱疲的中年男性。

  尤其是那一层浅须之下,那张写满无尽疲惫的脸颊,竟让刘胜这样的天生话痨,都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哥・・・・・・”

  “瘦了?”

  “――过去养尊处优,只知吃喝享乐;”

  “――做了宗亲诸侯,肩负了宗社的担子,自也就难免消瘦了些・・・・・・”

  客套间不失距离感的对话,让兄弟二人都稍感不适;

  但这点不适,却并非是源自刘荣的话语内容。

  ――宗社,是宗庙、社稷的代名词。

  但与后世人刻板印象中稍有所不同的是:宗庙、社稷,并不总是代指江山、天下,也并非是天子的专属用词。

  至少在数百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以及如今的汉室,凡一国之君,都是有资格提及‘宗社’,并有资格具备自己的宗庙、社稷的。

  回想一下春秋战国之时,灭国的代名词是什么?

  颠覆宗庙。

  这里的颠覆宗庙,指的并不是颠覆周王朝的统治,而是指毁了某一家诸侯的宗祠,断了某一家诸侯的传承。

  若非如此――若‘颠覆宗庙’便意味着周王朝被颠覆,那在春秋战国四百多年的时间里,姬周王朝,早就不知道被反复颠覆了多少次了。

  真正让兄弟二人都感到有隔阂的,其实还是这种古怪的氛围。

  尤其是当河间王刘德的身影,也在片刻之后出现在宣室殿内之后,这种诡异的氛围,只愈发让刘胜感到浑身别扭。

  “河间王臣德,参见陛下。”

  “惟愿吾皇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

  “陛下・・・・・・”

  “似是有些消瘦了?”

  “――呃?”

  “――哦哦・・・・・・”

  “――做了皇帝,难免政务操劳,顾不上餐食有律・・・・・・”

  满脸古怪的回应着二哥刘德的关切,刘胜愣是尴尬的不敢将目光,在大哥刘荣身上停留哪怕半刻。

  因为在这一瞬间,刘胜想到了后世的某一句广告词。

  都瘦~

  瘦点好啊・・・・・・

  “鲁王臣余,参见陛下。”

  “江都王臣非,参见陛下!”

  “胶西王臣端,参见陛下・・・・・・”

  一声温文尔雅,一声中气十足,一声略显阴柔的三声唱喏,也总算是将刘胜的尴尬驱散些许;

  看到几个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兄长――尤其是看到五哥刘非那写满喜悦的面容,刘胜的面庞之上,也总算是出现一抹由衷的笑意。

  “四哥,五哥,八哥。”

  对于曾经住在隔壁,且自幼对自己爱护有加的这三位哥哥,刘胜本能的就会更亲近一些。

  哪怕是历来以‘见不得光’著称的八哥刘端,刘胜也同样会因为其与四哥刘余、五哥刘非一母同胞的缘故爱屋及乌。

  对于刘胜这明显有些偏爱的温情,三人显得也非常自然。

  刘余是温笑着点下头,便自顾自走到殿侧,于刘荣、刘德兄弟二人身侧找到位置坐下身,旋即礼貌性的和两位哥哥攀谈――主要是和大哥刘荣攀谈起来。

  刘非则是喜不可耐的对刘胜一阵挤眉弄眼,就好似是在说:等会儿过来找我玩儿啊!一定要过来找我玩儿啊!!!

  刘胜只能说:这位五哥,还真是从来都没变过。

  公子非对公子胜这样,江都王对太子胜这样,如今的刘非,对天子胜也同样如此。

  不知是性情有了转变,还是碍于刘胜的身份实在不敢不来――刘端的出现,其实还是有些出乎刘胜的预料。

  毕竟在过去,这位皇八子可是连先帝刘启,乃至于太宗孝文皇帝刘恒的面子都不给!

  但凡不是‘不去就有可能会死’的场合,便基本都看不见这位皇八子殿下的身影。

  而今日这场晚宴,显然不是那般生死存亡的场合,可刘端还是来了。

  刘胜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这是八哥给我面子,还是应该认为刘端真的转性了。

  和大哥刘荣变成小老头、二哥刘德愈发像个‘隐居高士’相比,刘胜这后三个哥哥身上的变化,无疑就少了许多。

  ――刘余仍旧是一副好大哥的温和气质,只是由于鲁地文教之风的缘故,身上更多了几分书卷气;

  倒是往年围苑游猎时的玩世不恭,已经消失在了这位鲁王殿下身上。

  刘非也仍旧是一副小号张翼德的画风,本就夸张的肌肉曲线已经彻底长成,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活脱一个大力士坯子!

  就这么直接丢进军队里,不需要任何其他因素加分――单就是这身板,都够刘非做一个先锋大将!

  偏偏这样一副强壮的身躯,拥有者此刻却是那样一副憨傻的笑容。

  至于老八刘端,只能说,还是刘胜认识的那个八哥。

  目光略显呆滞,面色雪白好似妇人,气质颇有些阴冷。

  只是相较于过往,似乎多了一些更让人不舒服的东西,以及偶尔能让人忘记这点不舒服的掩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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