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回忆往昔(十一)
冷星云在那座小镇呆了一年,依旧不懂当地方言。倒不是他笨学不会,而是没人教他。
就比如,他见卖包子的,但那时的他不确定那个是不是包子。
因为在布金国草原部落的包子都是烤出来的,不是蒸出来的,颜色、形状和散发出的味道都不一样。
但他见那东西个儿大,里面有馅儿,应该是包子,就是不知这里的人管它叫什么。
他就向卖包子的人问话,但相互语言不通,他就指着包子继续问话。卖包子的听不懂,但见他指着包子当然明白是要买包子。
就不再浪费口水,直接伸出二根手指,然后指着他手中捏着的铜钱。也就是,两个铜币一个包子。
之后,他买任何东西的经历,都跟这差不多。渐渐跟当地人面熟了之后,知道语言不通也都懒得跟他费口水,直接用手势来比划。
手势,只要做的标准了,可以不限地域,哪哪都能用。
但那些简单的手势,只能用来勉强拼凑出衣食住行等信息,稍微有点深度的问题,手势就无法解决了。
渐渐地,他不再说话,时间一久,他几乎忘了自己是会说话的。
直到一年后的冬季,他裹着一张被有钱人家从后门丢出去,正好被他捡到的破棉被。在寒风暴雪中,蜷缩在墙根下。
而墙上,贴着那张旧了破了就被他撕下来,写张新的再贴上去的告示。
直到一天下午,一位精通五行相术和丹药的老道士路过。老道士第一眼,并没注意到缩在墙根破棉被中,乞丐般存在的冷星云。而是,紧盯着墙上的告示。
随后,老道士竟用标准的布金国语言,将告示内容一字不差的读了出来:“在下冷星云,年方十七,来自于布金国边陲草原特基萨尔部落牧民。因被强盗劫持,醒来后发现独自身在贵宝地。
见贵宝地人情事物,与在下之国度呈两异,不知贵宝地为何国何地?盼望通晓布金言文之士,能为在下解惑,万般感激,再三叩拜!”
冷星云一听便来了精神,忙跪在老道士面前,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
老道士打量了他一番,就说如果信得过他,就跟他走。
冷星云顿时惊慌地问:“你、你不会也要把我给卖了吧?”
老道士闻言,立刻询问他话出此言的原因。
他告诉老道士,半年前,突然有个人端了一碗肉到他面前,打手势让他跟那个人走,就能吃到这碗肉。
他高兴的以为,是找他去做工,就跟着那个人走了。那个人用一碗肉,引诱他上了马车,走了大概百十来里,来到另一座繁华小镇。
下了马车后,那个人把他带进了一个装饰很华丽也很奇怪的地方。
他起初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见里面那些打扮得比女人还妖艳的男子们,各自卖弄风|骚,一个胜过一个。
才联想到,曾经听部落的人说,布金国度的繁华城镇内,有漂亮姑娘卖|身赚钱的妓|院。但他从没去过国都,也没见识过那些地方。
看到眼前的情景,便隐约觉得这大概就是漂亮男子们卖|身的地方。也就猜到了,自己应该是被骗卖进了这里。
于是,他吓得急忙凭着来自于草原的那点功夫和蛮力,逃了出去。但在他逃跑时,才发现自己的跑速,竟然快到无法想象的程度,自己都惊讶了,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更没心思去琢磨。
之后,他又跑回到这座小镇。
因为,他不懂这里的语言,哪也不敢去,觉得只有呆在这里会稍微安心一些。毕竟,是呆习惯了。
老道士向他解释,自己是某某道观的观主,经常外出游历和采药,一年也就回来一两趟,回来时基本也不外出,自然看着面生。但本镇的很多老人,都认得他。
于是,老道士向他证明,确实有人认得老道士,而且明显对老道士非常尊敬。
随后,老道士再三保证,不仅绝不会伤害他,还能为他解惑,并且想收他为徒。
冷星云这才放下戒心,跟着老道士回了道观。
之后,才从老道士口中得知,布金国已亡国整整一百年,一年不多一年不少。
听说,是当时的新任国王杀死前任国王及其全部后裔和妻妾。而新国王又昏庸无道,导致民心涣散。
在新国王登基的第十六年,王室中有人内外勾结,引来外国强兵消灭了布金。并且,把布金国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历史和文化,一笔勾销。从此,史书上再无布金。
至于,布金消亡的具体过程,老道士并不知情,只听说过程非常快,似乎是迫不及待要把布金国融入在异国的文化中。
而他,只是在年少游历时,去过一次布金国,热情好客的布金国民们,让他很快就学会了那里的语言和各种文化。半年后,老道士离开布金,再没去过。
所知的布金国消息,也只是从曾经的一位布金国故人的书信中得知。
而老道士,由于擅长采药炼丹和养生,因此已是一百二十八岁高龄。
他,没有亲人,没有妻妾和子女,也一直没收徒弟。只是在近些年,感觉自己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就渐渐有了要收徒的想法。却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人,直到看见贴墙上的告示,才看见冷星云。
虽然冷星云的脸很脏,却并不影响看面相。相术这门技艺,真正有本事的人,看的是对方的面相,所用的是五行玄术和经验,而不是看对方脸脏不脏,长得好不好看。
所以,老道士看得出,冷星云与他有缘,并且通过冷星云的面相来判断,他是个经历不平凡的人。在冷星云梳洗干净穿上道袍后,老道士便更加确定,冷星云非池中物。
冷星云也这才说出自己的全部经历,老道士告诉他,他已得到长生不老,还伴随拥有着其他神奇之处。
连冷星云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血有问题,但老道士一言道破,并让他做了个实验。把他的血滴在一朵花上,花瞬间被腐蚀。
滴在小鸟身上,小鸟也瞬间被腐蚀成一小滩污血。他的口水和汗液及尿液,都能使植物枯萎,动物中毒却一时半会死不了,还没有解药。
老道士研究过他的血,能解万毒,却解不了自己毒血造成的毒……
之后,冷星云心服口服地拜他为师,跟他学习中原语言和文化,学习武艺、采药、炼丹……
老道士会的,统统毫无保留地教给冷星云。
直到二十年后,一百四十八岁的老道士在弥留之际,告诉冷星云:“其实,我早就算出来你的真实身份,但天机不可泄露,千百年后,你终会知晓。届时,你将得到一切,又将失去一切。
生老病死,是世间一切生灵的正常轮回。你入不了这种轮回,就是跟世人不一样的存在,不一样就意味着要被排斥和消灭。
但也许,到时会有人接纳你这不一样的存在,你又将重新获得一切,但最终还是会失去。
这样的轮回,若让你感到痛苦和绝望,就用尘封自己来逃避吧。也许,你只有离开这个对你充斥着不善和不够慈悲的世间,才能得到平静。
去吧,去历练你的人生吧!希望,你能一次比一次更加坚强!只有坚强的活着,才有希望寻找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老道士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交给他一块乌金石,并告诉他恶魔谷的位置,叮嘱他必须在有足够历练经验后,才能去那里。也许那里会有关于他身世的信息,或者能有关于破解长生的信息。
至于其他,老道士并没有说,带着微笑安详的离世。
冷星云处理完老道士的后事,守丧三年后,便离开道观去尘世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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