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之中,营地此时已经点燃了篝火。
随着夜幕的降临,呼啸的山风在山口肆虐着,把军营内原本肃杀的气息有所冲淡。天边的一轮皎月刚刚出没,照映着山间的夜色,同时也照映着营地之中久未归乡的士兵们。
“老石,你说我们啥时候能从这里调走啊?”在营地的一角,一群正在歇息的兵士们正聚在一起,起火取暖。一名新兵,忍不住问起了人群中最年长的一位士兵。
“阿福,你是新兵。没有赶上当初的战争,想必你们中至少有一半是这样的,这是你们的福分。我们当兵的,穿上这身军服之后,其实命就不是我们的了。每一次上战场,我们都是在抢命,因为,只有把别人的命抢了,我们才能活命。至于能不能活着离开,就看天意了。”
被人叫做老石的士兵,在战场上断了一条手,因为一些关系被安置在了这个大营里管理后勤的小头目,也算是一种安置。而他总是爱和那些新兵们讲自己在战场中的事,所以很受新人的欢迎:
“在我被调到这里之前,我上过四次战场,也是抢了别人的命,才活到了今天。所以,不要整天想着调前线,立功打仗,活下来才是真的。所以呀,你们要庆幸自己现在是在这才对……”
“我想家了,我本来就不想当兵,是村里的人不够了,就把我抓来凑数,我爹我娘还等着我回去孝敬他们哪!”另一名新兵,听到这些不觉哭了起来。
“哭什么!你个孬种,来这里的就别天天想这想那,越是怕死,越是容易在丢了性命。我们这还不是战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营地,又死不了人,偶尔上头有什么巡查,剿匪的任务,也只有那些倒霉蛋才会出事。”另一名老兵看到这个样子,顿时笑骂到。
“老彪,你别吓二郎,他刚来的时候和一位同乡跟着巡逻队去巡防,正好碰上马贼打劫商队,他同乡命不好,被马贼给割了头,鲜血溅了一身。他一个新兵,哪见过这种场面,吓破胆也是正常的……换做我们当年刚当兵上战场的时候,第一场活下来的时候还不如他呢。”老石头显然对这些新兵很是照顾,开始帮他们解围。
“老石,我这是在帮他们,在这里丢脸,挨骂,总比别人手上丢命强的多。要知道没见血的都是菜鸟,这些小崽子真遇事就是一个个的木桩,给人一刀一个。”
老彪也是多年的老兵,同时也是这伙新兵的头子,不过相比老石,脾气却是比较坏,但却也是挺为新兵着想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战友,这种情谊,只有当过兵,而且一同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懂,那是一种生死相依的情感,超越了血缘与爱情的情感。
诗经中便曾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来形容战友之情。可见这种情谊的真挚。但是也是他们的悲哀,因为,自古以来,士兵的性命从来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过。对于上位者来说,他们更多是博取胜利的棋子。
“不管怎样,活下来才是最真的。”老石头看着眼前这一张张鲜活的稚气未脱的面庞,他已经渐渐忘记自己究竟有过多少次这样的经历了,因为已经有太多的生命在他身边不断的流逝,从最初的疯狂,痛苦,歇斯底里,到后来的忧伤,悲哀,直至最后的麻木与习惯。
老彪看见另一伙士兵走了过来,于是踢了几脚地上的新兵们,喊道:“都给我来起来,小兔崽子们,轮到我们去换班了。”
在带着队伍离开之前,他看着坐在原地看着篝火的老石,暗自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老石浑然未觉,只是等到新的一伙士兵各自聚在一起后,他才发现老彪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老石起身拍了拍屁股,先跑去火头营打了一份军粮,端着它往营地深处走去。营地越往内部,守备愈加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必须要核对正确口令才能畅通无阻。
口令每个时辰都在变化,一旦出现差错,就会被当做奸细抓捕。
“呦,老石,又给犯人送饭呐!你这一日三餐送的可真是准时,而且还都是私灶货,啧啧,知道他是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爷呢!”在经过一道关卡时,老石正巧碰见了自己的一位老熟人,他正好是这个时间点关卡执勤的负责人。
“呵呵,这都是上头吩咐啊。这个人的身份特殊,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准会咋样。校尉大人也不敢把他得罪的太死,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心为上,小心为上。”老石一边跟对方打着招呼,一边掏出了自己的牌子给对方验证。
“谁说不是呢,堂堂兵部尚书,居然被人说罢免就罢免了,人还被幽禁在这里,这明摆着就是怕有人会趁机接触营救他,我看这次他是在劫难逃。”那人显然不觉得对方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些都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议论的。老赵,我先进去送饭了,以后有空再聊。”老石是个本分人,从来不掺和这些事情中,显得中规中矩,这样的回复倒也符合常理、
“去吧,等下次我去巡防时候,带点小酒回来,咱们哥俩好好喝上几盅。”被叫做老赵的家伙也没在意,等手下检查完毕,很干脆的挥手让卫兵放行。
大营的最深处,是一间由木头临时搭建成的营房,造型奇特显得有些丑陋笨拙。不过好处就是结实,全部都是用实木堆砌拼接,在外层敷上了一层泥土,防止木头被点燃。
守在营房门口的卫兵在检查了令牌并核对完口令后,打开了大门,放老石进去。
需要走一小段阶梯,真正的营房其实是在地下部分,上头其实更多是个装饰性的幌子。楼梯的尽头,还有一扇用锁链锁起来的木栅门,老石将饭食放在阶梯上,摸索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木门。
“将军,我来看你了!”老石端着饭食踏进了有些昏暗的牢房,颤抖着声音说道。
与其说是牢房,其实这里更偏向于一间简陋的卧室,有床铺,桌椅,四周显得颇为干净。只是因为只有一盏油灯照明,显得有些昏暗。
而此刻,班背正在一旁的简陋的木桌上,奋笔疾书,不停的书写着什么。浑然不觉有他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