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所言皆为天下大同之道,诸多章法,令人神往,但即使以天下之力而趋之,亦无异于空想。”略微年长一些的儒生沉默良久后,慨然而曰:“然先生之苦,道尽民生之难,与先生辩之必失民心,此局我等认负。”
“陈夫子言重,在下胜在取巧而已。”天机似乎对于他并不陌生,开口便喊出了他的姓氏称呼,并显示出适当的恭敬。
“呵呵,他所言句句皆非虚妄,只是天时未至,地利未备,人合为达。尔等困于时局,受制于眼下,故不知天地变化。”一直未曾发言的白衣小生突然毫不客气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客套。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近似疯癫的小生,不知何以言表。
而台上几位为首的人物自是脸色皆是带上一丝不满。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无趣,实在是太无趣了。天机,你不必再带我兜圈子了,还是直接带我去见他吧!”
敢如此说话的自然是附身在白虎身上的烛。
天机此刻破天荒的露出了苦笑的表情,向台上几人作稽以表达歉意后,便领着他离开了道台附近。
人群之中的紫琉霜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轩辕天机,这让她非常好奇对方身边那位令他无可奈何的白衣人究竟是谁。
其实自从昨日成功进入香木林深处后,紫琉霜便一直再见一次轩辕天机,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询问他。
但是在刚才的情况下,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搭上话。
“琉霜,你们这里凡人和神魔是混居的么?”灵渡轻拉了紫琉霜的衣角,有些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问?”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突兀,紫琉霜一时也没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刚才的两位,似乎不是凡人。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是我依稀能分辨出,他们和普通人不一样,一股气息很强烈,一股气息却非常微弱。”灵渡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对方。
“是这么回事么。”紫琉霜通过凤栖梧的事早就猜出轩辕天机并非凡人,不过灵渡的话替她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但是边上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似乎也并非常人,天机似乎对他显得十分迁就。于是心下猜测到,难道那人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让轩辕天机如此忌惮。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唯一知情的灵渡。
似乎猜出了紫琉霜此时的想法,灵渡摇了摇头说道:
“那个穿白衣的男子,按妖物来评论,几乎只是刚化形的小妖。真正恐怖的是带着面具的家伙,我只在我家大人发怒时感受过这种气息。不过,好像缺了点什么……”
灵渡的话侧面的证明了紫琉霜的猜测错了,这让她陷入了困惑之中。而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浑厚的男音在耳边响起。
“三侄女,你还想闹多久才算满意呢?”
原本还和两个丫鬟闹得正欢的凤韵听到这句话,立马蔫了。
原本消失的大将军凤离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凤韵的身后。
凤韵已经僵化的身躯,一点点转过身来,看到了那个往日熟悉的身影,不由得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尴尬地说道:“三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就这样,凤家大小姐的出行计划还未真正开始执行,就因为一场“必然”的意外,胎死腹中。被凤离殇逮回了城主府。
入夜,灵渡并没有在紫琉霜替她安排的房间中入眠,而是静静的坐在桌前。把玩着桌上精致的瓷杯,不时望向房间的窗台,放着一株盆景,窗台的窗户洞开,可以透过其望见庭院内的夜色。
如此举动,就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你很特别。”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灵渡不自觉地将目光看向船台,只见盆景上的枝叶晃动,却未见人影。
待她回过头来,却看见了自己的跟前,一位身着淡黄色轻纱外衫的女子正坐在她的跟前,黄色的纱巾遮挡了她的项目。
但那一双美目,顾盼流转间,所流露出的惊艳之意,便足以令常人失态。即使同为女性的灵渡也不觉得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依旧是一脸的淡然,平静之中隐藏着一丝冷漠。
“你褪去凡身不久,明明俗缘未断,却没有饮下忘情水。真是很难想象你的引渡者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灵渡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绝对没有开口,而她听到的这些声音的实质,是无数自然的音律所合成之音,直接映入她的脑海之中。
“银月大人跟我说过,因为我不需要。”灵渡并没有对方出乎意料的强大而有太大的改变,而是阐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
“原来是那个家伙。难怪,难怪!”黄衣女子起身,环绕着对方转了一圈,将对方的每一个细节收入眼底,“他那里本就是世间最大的风月场,俗世尘缘的终极归宿,不喝忘情水才是对的。”
“上神认得银月大人?”灵渡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三界里,想不认识他才是一件难事。”黄衣女子私是想到了什么不快之事,眉头微皱着说道:“可惜了你这么好的小女娃,却跟了那个老家伙。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三日之内,尽早离开凤凰城。否则,就算那个老妖怪也救不了你……”
就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城外的香木林中,一道红色的流光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却在片刻之后便全无声息,好像被人刻意掩盖过去一般。
黄衣女子当然将那一瞬间的变化捕捉到了,居然有些苦涩地说道:“这么快,便开始了么?是什么,让你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
就在同一时刻,城西的悦来客栈之中。
唯有的三间上房的主人,同时感到了一阵异样。
天字一号房所住的,乃是白家少爷白烨霖,他左手上的标记正发出阵阵红光,映亮了整间昏暗的房间。不过作为触发一切的正主,却浑然不觉,沉入梦乡之中。
天字二号房的房客,便是那日城门口的斗篷人,他显然也捕捉到了一丝的信息,但是隔壁客房的异样却令他更加在意。
至于天字三号,便是当初那位血衣白发男,此时已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衣,盘坐在床头,在天际的红光乍现的瞬间他曾睁开过紧闭的双眼,但消失之后很快又重新合上了双眼。
至于周边的异象,他根本未去理会。
天月山上,订婚殿后,相思树下,被月老截道的烛先生的本体正与他在树下的石桌对弈。月老执白,烛先生执黑。
双方在四角的角逐早已结束,近乎平手。唯有将棋局胜负的争夺延伸到中央之地的争夺。与烛先生的大开大盍,奇招屡出不同,月老显得步步为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使得烛先生无从下手。
甚至为了盘活一片的局势,不得不暂时舍弃部分死眼的棋子。看上去显得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崩盘。
但是两人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月老愁眉紧锁,反观烛先生却是笑意盈盈,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的模样。
足足花费了三个时辰,月老忽然闭上双目,片刻之后无奈地笑道:“看来还是先生棋高一招,在下认输。”
“此局没有输赢之说,只分局内局外,我在局外,你在局内,所以我知,你不知。”说完此话的烛,起身看着天月山外,万里云海翻涌不停,飒然一笑说道:“且看看,那些家伙,究竟想做何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