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比不得豪强,如过江之鲫,疥癣之疾,杀而不绝,绝而再生,生生世世,不能断绝。
其行为不在汉律管束之下,目无王法,心无尊上,在地方称王称霸,使威显能,架空地方官衙。
故此对付他们必须要以不同的手段同时下手对付。
一,行王霸之术,任用酷吏,时时监视、打压、消灭,加强朝廷、地方官署权威。
二,行怀柔之术,凡国内资产超过三百万者,迁茂陵(刘彻陵墓),移边塞,其作用有三:
一,使豪强在天子脚下,不敢妄动,方便监视,随时打压。
二,断其根基,还地于民,解除武装,抵御外敌。
三,凡豪强者,皆是巨富,迁至茂陵或者边塞,其庞大家资,有利当地商业发展。
如此这般,豪强之危,尽可解除。”
中大夫主父偃眼神狠辣语气得意道。
“主父偃,寡人本以为你是藩王克星,没想到你还是个豪强克星,出的点子一个比一个阴损,一个比一个管用。
有主父(偃)一人,可保我大汉天下百年无虞,哈哈哈哈!”
天子刘彻大喜,丝毫不掩饰对中大夫主父偃的喜爱。
“陛下谬赞了,若是为了陛下江山,仆臣愧领了。”
中大夫主父偃狂妄地起身行礼。
“着即封中大夫主父偃为丞相长史,入外朝,辅佐丞相,督率诸吏,处理各种政务,制定迁移茂陵豪强名单。
兼内朝,随时听用,方便与寡人商议国家大事。”
天子刘彻刚一下诏,周遭所有官员皆惊。
“丞相少使?顶替了被处死的丞相田蚡女婿散丹丘,看来陛下是在为中大夫主父偃当丞相铺路啊。”
绣衣尊使宁成微笑的看着瞬间集荣华于一身的中大夫主父偃,暗暗嫉妒。
“好在当初没有的罪过他,要是以主父偃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日后当了丞相,谁能逃离他的毒手,恐怕比田蚡还要任性使威、打压同僚。”
治栗都尉桑弘羊低头暗忖,忧愁集于眉宇之间。
“阴损之人,有利国家,但折寿败德,日后下场必然凄惨。”
侍中韩嫣看着更加放浪形骸、狂妄无边,眉宇之间露着喜色的中大夫主父偃下了批言。
“稼轩,等你回来,可有热闹看咯。”
绣衣少尊使宁毅微晃着脑袋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调侃道,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去了很久的好兄弟郅正,等他回来,看到气焰更加嚣张的中大夫主父偃步步高升,不知道作何感想。
其余内朝官员也不是傻子,大家都是明眼人,知道下一任丞相的人选非中大夫主父偃莫属,心里想着日后如何讨好中大夫主父偃。
中大夫主父偃激动地难以自持,他流落燕赵中山各地二十余年,四十多岁才出人头地,如今过去数年,短短几年,从一介穷布衣,升到目前的丞相少使,在往上升一个官阶,也就是丞相司直,再往上就是丞相(相国、大司徒)。
除了感激涕零,就是有一种良臣遇明主的感觉,一收狂态,涕泪横流,跪地不起,磕头不断,如果他真的成了丞相,那可就打破了自大汉建立以来,只有勋贵为相的传统,极有可能是第一个平民丞相,此中待遇和殊荣,非一般人能够理解。
“臣荣于华衮,感激再拜,谢陛下隆恩厚爱。”
中大夫主父偃三拜九叩,动容至极。
“行了,寡人与尔等既是群臣,亦师亦友,不必多礼。”
天子刘彻一抬手,龙袍飞舞,中大夫主父偃这才拭去泪水,恢复以往之骄态,跪坐回跪垫之上。
“郅正呢?到哪了?”
天子刘彻一谈起郅正,表情是既爱又恨,说不上的一种复杂情感,不过他同时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为了堵住言官的嘴而杀了郅正,适才中大夫主父偃所提出的对付豪强的策略,第一条就是任用酷吏,而当今酷吏没有一个名声能超过郅正的,包括廷尉张汤。
“回禀陛下,估计郅正还有两天能赶回长安城见驾面圣。”
绣衣少尊使宁毅拱手回道。
“好,等他回到长安了,宁毅你去通知他,第一时间来见寡人,不得迁延。”
“诺。”
而后天子刘彻支开旁人,又和内朝大臣商议对付匈奴的事情,决定两年内再对匈奴发起攻击,必须要将匈奴人赶出河套地区,只要有了水草肥美的河套地区,那么战马就会源源不断,从而一转对战匈奴的劣势,也可以节省一大笔开支。
午时一刻,天子刘彻和内朝官员在麒麟阁用完膳后,准备散朝。
位于次席最后的绣衣少尊使宁毅率先走出了麒麟阁大门,一开门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哟,这不是丞相大人嘛,您怎么来了。”
一本正经的丞相田蚡气色不大好,一看就知道是纵欲过度,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发抖。
“少尊使,老夫在等陛下。”
“好,那本官先走了。”
而后出来的内朝官员纷纷给站在麒麟阁大门口的丞相田蚡行礼。
“老丞相有礼了。”
“少陪,少陪。”
“老丞相,本官先回官署了。”
“你忙,你忙。”
内朝官员见到丞相田蚡基本上都规矩行礼,客套的找个借口走了,唯独最后出来的内朝官员中大夫主父偃一脸倨傲,趾高气扬。
“哼!”
中大夫主父偃等了丞相田蚡一眼后,一甩袖子,背负双手,向官署走去,眼中根本没有他这个靠着太后姐姐上位的无能丞相。
“莫着急,有你哭的一天。”
丞相田蚡心里暗骂一声,不与这狂妄匹夫一般计较,依旧规矩地站在麒麟阁门口等待皇帝刘彻,只是站了好久,小腿开始打颤。
“陛下,田丞相不知何事,正在门口。”
八官令圣春坨提醒了一下准备从麒麟阁后门赶回长乐宫长寿殿看完病重的李夫人的皇帝刘彻。
“他怎么来了?”
天子刘彻一脸厌恶,嫌弃地白了一眼麒麟阁大门,本来不想召见,可转念一想,丞相田蚡是局中关键所在,不能不见,于是乎忍住内心的恶心之感,慵懒地往麒麟阁大门走去。
“陛下圣安。”
躲在门侧面的丞相田蚡突然跪下行礼,吓得皇帝刘彻一跳。
“何事?”
皇帝刘彻站在麒麟阁旁的汉白玉栏杆前,向往郅正来的方向眺望,在随意扫了了一眼丞相田蚡后,再也不看,也不想看见他。
“陛下,仆臣想接一个差事,请陛下俯允。”
丞相田蚡不敢起身,一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忐忑万千,像是天子刘彻刚即位的时候,事事倚重他这个舅舅,可天子刘彻翅膀硬了以后,那种莫名的恶心和厌恶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所以丞相田蚡虽然是天子刘彻的长辈,但规矩礼仪比以前还要隆重。
“田蚡,你可是百官之首,当今相国,位列三公之首,大司徒丞相是也,集荣耀权利于一身,全国所有郡县都要先通报你,再通报寡人,你都这般大的权利了,还有什么事情要抢着干啊?
是不是想替寡人坐这个皇帝位啊?”
天子刘彻丝毫不顾亲情,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讥刺道。
“仆臣不敢。”
丞相田蚡瞬间一惊,但不甚害怕。
“那你还想干什么?直接说吧,咱们之间就别拐弯抹角了。”
天子刘彻心心念念的就是病情越来越严重的李夫人,最后的一点耐心都快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