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朱岩带着众人时而往东,时而往西。离开高海拔的冰山,此时的景色分外迷人,贴着山腰的原始松树林像极了站得笔直的哨兵。不时地从小洞里钻出的旱獭似是从没见过这么多生人,晒太阳的马鹿也撒欢地进了丛林,只有几只胆儿大的躲在丛林边好奇地看着这群身穿羊皮袄的人。
这一逛就到了傍晚,汪强关切地问:“兄弟,宝石有变化吗?我看今晚难找了,要不先就地休息一晚,我们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晚,你说呢?”
董朱岩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他说:“汪大哥,你看,近了,这宝石已经变成血红色了,就是这边,还差一点点,还有一丝黄色。”
翠墨陪在董朱岩身边,说:“董大哥,别急,慢慢来。”
众人来到一处崖壁之下,董朱岩停了下来。宝石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色,可是眼前除了崖壁什么没有。董朱岩迷惑了。队伍里也有个人说:“这地方我早些年就探过了,刚才咱们绕过来的地方就是在山顶上,要是知道要到这下面来,刚才打绳索下去还可以少走一个小时的脚程。”
董朱岩有些失望,本以为这号称“引路使者”的石头能让他找到什么,哪怕也是块石头,可是眼前居然是“铜墙铁壁”。
汪强拍拍董朱岩的肩膀,说:“兄弟,别急,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没点来头那就奇怪了。咱们今晚休息,明天继续。”
董朱岩抬起头,说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汪强好奇地顿了一下,想了一下说:“今晚在这休息,明天继续啊?”
董朱岩忙说:“不是,不是,前一句。”
翠墨接了句:“他说老祖宗的宝贝,没来头就奇怪了啊。”
董朱岩喃喃地念叨:“老祖宗,天帝一面,裸眼神凝,择日赴死,亦能灭清,天下一家,同享太平。天帝一面,天帝一面。会不会这一面就是一面墙呢?”
汪强挥了挥手,众人开始生火造饭。董朱岩依然站在那崖壁面前,那宝石红如血色,宝石内部像是有涌动的河流,显得晶莹异常。身后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崖壁,董朱岩下意识地对着火光眯着眼看了看宝石,就是这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发现了什么,他将宝石对着眼睛看了起来,再去窥视这面墙。
突然间,董朱岩狂喜起来,他大喊道:“汪大哥,翠墨,你们快来!我的天啊!真是太神奇了。”
翠墨一直在董朱岩身边,汪强闻声赶到,只见董朱岩正将手伸向半空,董朱岩将宝石递给汪强,汪强只看了一眼,他立马大喊一声:“众兄弟,听令!”
喊罢,他回顾人群,接着喊道:“都跪下!”
众人似乎也知道发现了什么,忙跟着跪拜下来,汪强大喊道:“天帝在上,想我太平天朝反清二十二年,只为太平的江山,如今江山几经易主,河山已非他日,我等有心为天帝死,但却无拿下江山之力。我等为先祖宝藏已守候近百年,家父已见天帝,无缘今日。我等只取宝藏一二,其余赠于新朝,望天帝恩准。”
说罢,他磕了三个头,众人也跟着磕了三个头。汪强站起身,冲董朱岩点点头,翠墨接过宝石,也眯着眼看了起来。透过石头反射的光,这崖壁上若隐若现四个字,上面是“太平天国”。
翠墨惊呼道:“哦,天帝一面,裸眼神凝的意思,就是在这面墙跟前,用这宝石照着看,太聪明了。”
董朱岩和汪强仔细地打量着崖壁,董朱岩敲了敲,崖壁似乎还是实心的,汪强看了半天,说:“兄弟,你说老祖宗会不会是要我们炸开这面墙。”
董朱岩摇摇头,说:“不会的,一定有办法,万一炸开把这山炸塌了怎么办?”
正在一旁走走停停的翠墨似乎发现了什么,她喊道:“你们快来看这里。”
董朱岩、汪强忙赶了过去。翠墨正在使劲地用手抠一块岩石,两人这才发现,这崖壁两侧都有一个裂缝,裂缝一直贯穿到顶部,而缝隙处似乎是用某种材料黏合过,只是年代久远,黏合的地方布满了碎石,一时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人一下就明白了过来,汪强忙说:“兄弟,翠墨妹子,你们靠后站,待我叫弟兄们打开。”
这时,翠墨突然把卡在最下面的岩石块给抠了出来,这时崖壁里传来一种空空的声音,这种声音由远及近,持续了很久,外面的人都清楚地听到了。汪强眉毛突然一挑,呼地上前,用力地将董朱岩和翠墨推到了一旁,自己也跟着倒在了裂缝旁,只听轰隆一声,这裂缝连接起来的崖壁轰然倒地。
三人都倒在地上,心有余悸,要是刚才再晚一秒,这会儿都得压成肉饼。
董朱岩扶着翠墨站起身,说道:“汪大哥,谢谢!要没有你……”
汪强摆摆手,说:“我猜这门也不会是像帐篷门能打开,真是精妙啊,这机关是怎么设计出来的?四两拨千斤啊。”
崖壁后面是个黑漆漆的山洞,山洞里透着一股子阴冷,汪强取过火把,照了照里面,对众人说:“弟兄们,今晚天帝眷顾咱们,咱们出生入死,过了近百年的苦日子,这日子怕是要到头了。我有令,进去之后,大家都有份,谁要是抢,谁要是不服从命令,老子手里的家伙就不认人了。现在!生火吃饭,饭后等里面的空气充足了,咱们再进去看看!”
说罢,冲董朱岩笑了笑,说:“兄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依然在冰天雪地里。”
董朱岩说:“我只要剑,其他什么都不要。这把剑是我家祖传的,我的父亲还为它丢了命。”
汪强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捋了捋头发说:“进去再说吧,兄弟,里面什么样谁都不知道呢。”
饭后,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汪强的一声令下,汪强擦了擦双枪,弹了弹皮鞋上的灰,正了正貂皮小帽,喊了句:“点火把,戴上口罩。准备见过先祖。”
通亮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太平天国门。
汪强、董朱岩、翠墨走在最前面,其余的人跟在后面。
洞内有个不足三米的通道,石面切得并不均匀,尽头又是另一番模样。整个大厅四四方方,很宽大,足有四百平方米的样子,墙高三米,通壁刷成了黄色,部分颜色早已脱落,顶部有些红字,由于年代久远,已是模糊不清,隐约可以看见“左军主将翼王石”。四角均蹲着一只狮子,正中间是个岩石砌成的四方台子,高至人胯骨位置,台子上是个泥塑的雕像,半身像。此人头戴绑布,穿着铠甲,浓眉大眼,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但笑容十分诡异,有种不怒自威、似笑还怒的感觉。整个雕像占满了这五米不到的台子,雕像高两米,整个空间里它显得高大勇猛,俯瞰着入口处的人群。
董朱岩大吃一惊,他连连喊道:“这……这是不是石达开的雕像。”
他腿有点发软,但他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样子,说:“汪大哥,这就是宝藏?这就一雕像?”有个兵丁问道。
汪强也愣愣地看着,似乎跟他的心理预期相差很远,这守了百年的宝藏就是这样?翠墨拉了拉依然看得如痴如醉的董朱岩,董朱岩才回过头来。
汪强不甘心地说道:“给我搜搜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暗道。”
众人明知道这四四方方的洞里一眼就能看穿,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暗道,但还是如同发泄一般,拿着刀枪对着附近的墙壁一顿乱砸,董朱岩惊呼道:“汪大哥,这……这有违祖训啊,不能……”
汪强一摆手,说:“这就是百年来,我们守护的雕像?两代人就搭在这上面?”
汪强面露凶光,突然他抽出刀指向了雕像,大吼了一句:“你为什么骗我!”
董朱岩愣住了,这还是他认识的汪大哥吗?一时间,董朱岩脑海一片空白。
一圈下来,除了雕像这洞穴里什么都没有,汪强怒视着石达开的雕像,突然他刀尖一转,对着董朱岩吼道:“好吧,既然你祖宗骗我,我就拿你开刀。骗我者,死!”
突然翠墨挡在了董朱岩身前,吼道:“这就是宝藏,你们都是一群蠢猪!”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汪强有点意外,汪强愣住了,他看着翠墨,翠墨正用手指着雕像,汪强眉头皱着,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翠墨挡在董朱岩前面,说:“你不动动脑子,这么点地方,除了这雕像,没其他东西,你说这雕像是不是宝。”
汪强急忙回头又看了看雕像,他一瞬间灵光显现,转过身挥起一刀,砍在了石达开泥像的身上,刀锋深入泥塑半尺,只听咯噔一声,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这一声分外响亮,汪强定在那里,“哇哈哈哈!哇哈哈哈!”狂笑了几声。
他抽出刀的一瞬间,带下了一大块泥,露出了里面腐朽的木块,这咯噔的金属声就是从木块之中传来的。
他后退一步,说:“弟兄们,宝藏是我们的了。给我拆了这泥塑。”
这一声令下,如同将羊赶入了狼窝,只听得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和喜不自禁的欢笑声,这时候汪强转过身走到董朱岩身边,说:“兄弟,让你受苦了。”
说着伸出手要拉董朱岩,翠墨依旧站在董朱岩身边。董朱岩早已回过神,他没想到第一次能和自己的先祖这么近,但是又这么短暂,他的手捏得咯咯作响。他一把拍掉了汪强的手,红着眼,说:“为什么?你祖上好歹是……”
汪强笑了笑,拿出酒,喝了一口,一边往董朱岩身边走一边说:“我不是什么汪定清的后人,不过呢,我也是名将之后,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李自成。我叫于晓龙,我爷爷叫于青山,祖上是李自成的贴身侍卫青龙,而我这些兄弟,虽说不全是我爷爷所率部队的后人,但是,也是我的心腹亲信。”
董朱岩再次震惊了,他一边退着一边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事儿。”
此时的董朱岩和翠墨已经退到了太平天国门口,于晓龙擦擦沾着酒的嘴,说:“哈哈哈!这就是命!当年我爷爷带着五百来号人进入漠北闯荡,结果遇见了沙暴,死在漠北沙漠里三百多人,出了大漠,又遇见了响马,只有三十人跑了出来。他可是响当当的青龙侍卫的后人啊,往事啊,说出来都是眼泪。”
翠墨在董朱岩身后,看着于晓龙,说:“你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晓龙不以为然地道:“当年,我家里罹难之时,正巧遇见了你的祖上。我爷爷跟了你祖上几年,两人算是密友,终于知道了你家祖上的一些事儿。但是你在哪儿,他始终不肯说,当年你祖上正是用人之际,两人达成君子协定,就让我爷爷守着天山雪帮。你家祖上真是可以,自己不来冰天雪地,让我爷爷来,这一守,连我这辈子也差点要搭进去。不过老天有眼,你的爷爷在进天山雪帮的路上,马车断了轴,残废了,我呢,当年看他可怜,送他去了冰川里。后来呢,想问你家老爷子,宝石在哪儿,不过可惜了,他不说,乘人心大乱,跑了。”
董朱岩这才想起来,为什么那时候于晓龙所说的家里的事儿跟他知道的有所出入,他有些悔恨,这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于晓龙说:“你知足吧,至少我的爷爷对你家是忠诚的,他们都有个敌人,就是清朝,不过这个敌人却被j国人灭了。哈哈哈,真是可笑啊!”
董朱岩眼里射出了火,于晓龙说道:“兄弟,如果不是这宝藏的事儿,咱们还真能喝喝酒,拜个把子。眼下,你也不要恨我,我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快百年了,这宝藏属于我们,你别介意。”
正说着,轰隆一声,身后整个雕像跨了。这时,只听咕噜咕噜一声,石达开泥雕的脑袋滚落下来,这石头撞到了太平天国门边,滚落在于晓龙的脚边。于晓龙照着脑袋就是一脚,脑袋居然没裂开,但是露出了里面红褐色的岩石,于晓龙笑了笑,说:“这脑袋应该弄成金的,却是个岩石。”
他转过头,对董朱岩说:“兄弟,咱们祖上也算缘分,今日我便不杀你,但是以后如果纠缠,那么就别怪兄弟狠心了。”
说罢转身进了洞里。此时董朱岩有点胸闷,气血上涌,居然哇地一口,在雪地里吐出了一口血。他一屁股靠在了岩石脑袋旁边发呆,手里依然握着那颗宝石。突然间,他感觉到有点怪异,他瞪大了眼睛,他手里的宝石居然有一丝移动,这……
他并不阻碍这种力量,手顺着这股力量慢慢地寻去,宝石居然停在了石达开眉心处。这时诡异的事儿发生了,石达开的双眼居然亮了起来,原本谁也没注意的岩石脑袋居然眼睛发出了红光。董朱岩吓了一跳,赶忙将手拉了回来,他害怕被于晓龙他们看到,还好,于晓龙他们依然在洞里对着泥雕的身子清理着宝藏。
董朱岩心思一转,这连翠墨也没注意到,他突然扶着石达开岩石雕刻的脑袋,放声大哭起来,哭喊道:“先祖啊,董朱岩对不住你,宝藏拱手让人了。啊啊啊……”
手却往石刻的眼窝摸去,咔咔两下,一个物件被抠了下来,接着第二块,他不敢动作太大,只慢慢地用力,心里在暗暗地祈祷。他摸到是两件薄片,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他不敢多看,害怕这物件再次发光,急忙将它塞进了棉裤兜里。
董朱岩心里暗道:“总算是保住了一些祖上留下来的物件。”
董朱岩不知道,这才是天山宝藏真正的宝贝。
汪强一众人看着清理出来的宝贝,金锭、银锭堆成了小山,手掌宽大的金块更是达到了十枚,甚至还有用金丝串起来的金银戒指,密密麻麻的。众人眼里充满了喜悦,因为这些财富足够他们吃喝一辈子。
汪强站了起来,他站在曾经坐落石达开雕刻的平台上,说:“兄弟们,来吧!我们等了将近百年,兄弟们陪着我百年,终于有了回报,我于晓龙和大家生死与共,来!把酒干了,咱们开始新生活!”
整个石洞里响起了欢乐的声音。
董朱岩看着那堆金银,心里说不出的痛。翠墨扶着他在一旁。
外面起了一阵风,董朱岩擦了擦眼泪,刚站起身,却听到石洞里面咳嗽声一片,他抬起头,见到天山雪帮的部众各个倒地,痛苦不堪,呕吐不止。
董朱岩一下傻了眼,站着的只有于晓龙。于晓龙大吃一惊,正在这时,犄角旮旯处一个人带着面罩,抬着枪对准了于晓龙,说道:“于大当家的,手举起来,把你的刀丢了,枪也丢了。记得!用两个指头拿。”
于晓龙慌忙转过头,只见此人正瞄着他,惊慌道:“你……你什么意思。”
那人不紧不慢地说:“于大当家的,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宝藏不属于你。”
董朱岩正想搭话,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捂住了董朱岩和翠墨的嘴,将他们拉到了外面。董朱岩突然胸口一闷,翠墨也是如此,两人哇地吐了起来,身后的人一看,将两人往地上一丢,忙捂住口鼻。
董朱岩急忙转身,他激动了一下,是爱玛、丽娜、马泽云,但是这种痛来得很快,哇的接着一口,胸口恶心,头痛欲裂。
爱玛说道:“不好!他中毒了。抗生素!我需要抗生素!”
丽娜忙指着马泽云道:“都给马泽云了,他……”
马泽云大惊失色,道:“啊?我……我都吃了。”
爱玛眉头紧锁,道:“不好!这样他两个小时内不吃抗生素,死定了。他中毒了,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中了塔崩病毒。”
马泽云慌忙说:“啊?你怎么知道?”
爱玛没有回答。
“五位!别动!动了可是要吃枪子的。”
一个声音来得诡异而又让人恐怖。爱玛眉头一皱,她知道是j国人,真是能耐啊,原本想着枯草沼泽的人还能拖上一拖,没想到连枪声都没听到就被j国人干掉了。真是不知道是自己把j国人想简单了,还是把天山雪帮想厉害了。
“把背包都丢在地上,武器都交出来。”声音再次响起。
五人照做起来。这时一个男子走到爱玛跟前,看了看五人,说道:“哦,两位小姐想必是我们的盟友,爱玛小姐、丽娜小姐了?”
爱玛倒也不害怕,说道:“你想必是特高课安西科特种情报科的中川键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爱玛小姐,你的情报过时了,我是新任科长,小林一郎。”
爱玛皱皱眉,想了想,说道:“小林一郎不是死了吗?还没从边境绕过来就死了。你不会是他的鬼魂吧?”
小林一郎脸色有些难看,说:“爱玛小姐,我们两个国家虽是盟友,但是我们现在不是朋友,我们要得到里面的宝藏,你不会介意吧?”
爱玛身子有些发冷,她说:“好像是我们第二个到的,发现权应该归我们吧。”
小林一郎突然甩手给了爱玛一巴掌,吼道:“巴嘎!我的人早就在里面下手了,你们不过是跳蚤,我动动手就可以让你们死在这里,只是我现在还不想与你们为敌。不要逼我!”
小林一郎转身走到躺在地上的董朱岩身边,看也不看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你还有事儿要做。”
但是他却没有给董朱岩吃药,小林一郎又对翠墨看了看,说:“哈哈哈,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女孩,我要考虑一下,要不要让你死。”
翠墨咬着牙,瞪着小林一郎。
小林一郎站起身,做了个绅士的动作,说:“请允许鄙人先行告退,我要去接收我的礼物,几位还得在雪地里等一会儿。”
小林一郎带着六个人进了太平天国门。
雪地里,董朱岩稍稍好了些,但是胸口如同火在烧。他扶着翠墨,问爱玛:“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爱玛说:“都不重要了,活着离开这里才是重要的。”
j国武士怒吼道:“不许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