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么?
凌局长不再盛气凌人,也没摆出局长的架子,头一回特别温柔的问了这么一句,问的,让周围的人都觉着这不是生冷蹭倔的局长大人该说出来的话。
李慕特别贼的问了一句:凌局,我要说不后悔,您不会开了我吧?
凌局笑了,第一次当着陆远和赵一白的面说了一番知冷知热的话: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话音刚落,周围的俩人都咧开嘴笑了出来,他们俩多坏啊,这种话,轻易别接,怎么接都不对。
凌局继续道:当领导也不容易,人人都说好人不当警察,你知不知道警察这一堆里都是什么人?要么,是正义感爆棚,做什么事都不懂变通的;要么,是没什么理想抱负,来这,就是找一份工作。跟你说句实话,这两种人,我都不想要。不懂变通的,慢慢就会在诸多案件当中迷失自己,最后变得浑浑噩噩,再也提不起当年的精神头;拿警察的饭碗当工作的,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你、你、还有你这种滑头凌局把现场的三个人一个都没放过,挨个用手指点了一遍:你们啊,平时滑不粘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偏偏业务能力极强,一个个拿出都是咱们市局的脊梁骨。你让我这个当局长的咋办?不就得和老宋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么?要不,能压住你们?
那我这个局长可不就得当坏人了,否则,还不得闹成一副宋副局和凌局长不和的混乱局面?没准市局就得开始拉帮结派。
掌控大局的人都不白给,凌局的几句话就把他这个严厉形象解释的清清楚楚。
我想要什么人?凌局扭过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三位:我想要成熟稳重人到中年的人,这种人,不会为大喜而过于冲动,也不会为大悲而过于低沉,由于年龄问题,他们心里始终保留着一丝底线,当面对罪犯的时候,能在危险情况下花样百出的见招拆招,最后,还海市一片清平世界。
我没指望过手下人不给我惹祸,自从坐到公安局长这个位置上的第一天就没这么指望过,在这个位置上,早早晚晚都要碰到为了正义、为了法律而犯下过错的人,这些人,有一万个不得不犯错的理由,但,我看的始终不是这些。我看的,是他到底有没有从凶手手里救出一条人命,看的是当罪犯绳之以法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冤假错案。
凌局长稍有的伸手搂在了椅子上的李慕肩膀,轻声道:别想那么多了,检察院那边到底会不会为这件事卯上劲,我管不了,但是我今天给你一个态度。这件事不是行贿受贿的原则性问题,你李慕也不是当地黑社会的保护伞,可,在这个洋鬼子没有明确攻击行为的情况下开枪,这,就是错误的行为。假如立案后,法院要叛你,得认,要是这件事能过得去,可以获得一个变通的手法将伤害降到最低我不会脱了你的警服,老宋向局里推荐你提正处的事成不了,局里还要给你记大过并严厉处分,听懂了吗?
李慕扭过头,眼睛里烁烁放光的看着凌局长,这话要是听不懂,他就是个傻子。
这种事,检察院怎么立案?还不得听办案人员的?要是陆远和赵一白的嘴一歪歪,就说李慕到现场的当天才查出日尔科夫的真实身份,这小子是捷克通缉犯、极度危险分子,加上地上躺着莫阎王,这小子手里的刀,最后是个什么结果还真不一定。可凌局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在风口浪尖上正处的事就别想了,但,市局还是要给省厅乃至上边公安厅一个明确的态度,那就是写花你的档案。
李慕的档案早就花了,都四十多了,还能往上爬到哪去?他又不是四十多岁的岁数已经当上了市长,这不才是一个刑警队副队长么,芝麻大的小官而已。
你。凌局长指了一下赵一白:案件结束后写一份检查。
还有你。又指了指陆远:案子完结后,去交警那报道,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还理由和人家说清楚。
但是凌局长的画外音来了:和这件案子相关的一切人员都得给我抓回来,日尔科夫不是归案了吗?其他人呢?你们还打算放他们在海市逍遥多久?
不远处的走廊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那位是负责日尔科夫的警官?
李慕赶紧站起来走了过去:大夫,我是。
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病人留了很多血,不过,没有大碍。
赵一白赶紧问道:现在能问话吗?
可以,但是,别问太长时间。
凌局长也站了起来,穿着警服往病房处走了过去:走,去看看。
病房里,一条腿被纱布整齐包裹好的日尔科夫躺在床上面容惨白,这是他第一次被枪击中,也是整个连环杀手生涯中,最惨的一次。
你是日尔科夫?
门口以另据为首的四人鱼贯而入,日尔科夫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凌局坐到了椅子上,瞧了他几眼说道:陆远,你的犯罪心理学报告上不是说,犯罪者是一名35岁以上的中年男子么?这也不准啊?
陆远解释道:凌局,日尔科夫是被一名叫做大卫—贝斯特的前英国苏格兰场特工教导出来的,他继承的风格属于年过五十的大卫,其作案手法,干净利落程度都在尽可能的模仿,所以,我才有了那个判断。
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还说过凶手是经过良好教育的,刑警队往市局报的资料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在我离开市局来医院之前,刚接到你们送回来的文件,上边说这小子大学都没上,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远笑了:他的确经受过比较好的教育,但,不是知识,应该说不是我们所熟知的知识,大卫—贝斯特将医生所学都传授给了他,加上大卫的英伦绅士风范,这才造就了眼前的这个小子。
反正就是怎么说你都有理呗?
凌局半开玩笑的回过头瞧着日尔科夫,谁也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说出了当年京城明星被绑架那起大案,也就是《解救吾先生》这部电影的原型纪录片里那位局长的话:日尔科夫,我劝你实话实说,我给你一个保证,交代了绑人的地点以后,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绝不会有人对你有一丝一毫的不尊敬,这样,你也能少遭点罪。
没错,当年解救大明星的时候时间紧迫,那位公安局长当着镜头的面就是这么说的,所谓的遭罪到底是什么意思,很可能与时间有很紧密的关系,总不能他这头死扛着,那头都要撕票了还一本正经的审,连根手指头都不让动吧?至于是不是刑讯逼供,得看情况。
华夏警察可以虐待犯人吗?日尔科夫不屑的问了一句,表情却很认真。
凌局斜着眼睛看他道:虐待你?不会,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会有虐待这个说法。我们又不是你。凌局长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唉,正经的,你除了杀那些犯过罪的人,有没有对小家伙动过手?
我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那个小女孩。他闭上了眼,有点不愿意继续聊下去。
那你觉得,翠提小区里,那栋已经被你租下来的房子,我们找到的机会大不大?
他直接透底了,也就是明摆着告诉日尔科夫,扛着没用,你藏人的地方我们已经找着了:陆远,你说特警这会儿是不是该把人救回来了?
局长,没这么快,还不得在过个个把小时?他这赶紧搭腔,似乎明白了凌局长的意图,这就是普遍的审讯套路:反正呢,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你要招,就赶紧,要不零口供该办你也办你,知道吗?我们技术部门刚刚分析了你的血迹和山里木屋中那滴汗迹的dNA比对,结果是,完全吻合,也就是说,光凭这一点,就能证明你和山上的尸体有无法分割的联系。
日尔科夫笑着:哦。
轻轻回应了一声。
这边问着,赵一白伸手拉了一把陆远,把他从病房里给拽了出来:你看看这个。
他把手机递了过去,手机里,是一段视频监控,视频中的地点陆远不用问也知道是公安大院,他就是在那儿长大的,那儿的楼这三十几年都没变过。
镜头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科曼教授挺着肚子一步步走到了小区中的一栋楼附近,半点都不惊慌,更没有左顾右盼的伸手抓住了那扇防盗窗,随后,蹬着墙,一点一点爬了上去。
这不像是个贼,反而有点像带着工具来修自己家窗户的人,可令人奇怪的是,哪有半夜修防盗窗的?
陆远亲眼看着他爬到包木森家的窗外,亲眼看着他顺手拽下裤腰带上的工具掐断了防盗窗上的栅栏条,也亲眼看着他拿出了玻璃刀一地点切割那扇窗户的玻璃,还很有心的先在玻璃上粘了块口香糖,就怕玻璃被切下来以后,跌落发出声响,这才一直粘在手里。
赵一白此时张嘴说道:你这老师,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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