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酒店内,一个女人坐在了包木森的对面,时间很巧,正好是陆远在为苏合治病的时候。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站着个秃头,这个身材与包木森差不多的秃头很沉默的将双手背于背后,像是石化了一般。至于包木森和这个女人的位置,很尴尬,他们俩并没有亲密的坐在一起,而是可以拉开距离坐在了沙发两端的单体沙发上,中间,隔着长长茶几,宛如谁也不愿意拉进距离,中间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陌生。
普拉达包、香奈儿香水、知名品牌女装,价值不菲的高跟鞋,还有,那贵到我都不敢去猜的钻石戒指,看起来,咱们俩还真不是一类人。包木森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远了。
那个女人安静的回应道:连声姐都不打算叫么?
姐?包木森真的很想损过去,说‘如果这个物种都是天生带着刻意炫耀的属性,那我还真不准备叫了’,不过,话到嘴边被他改成了:如此隆重的出现在这,想和我说什么?
来的女人,是包包,是狼族内狼王的正统继承人,这个女人在包家拥有无上权力,备受尊崇。
包包长着一张娃娃脸,哪怕是已经三十几岁的女人了,依然如同二十多岁般年轻:我故意的。
故意出现在一名拥有鉴证经验的法医面前,穿的如此隆重?包木森不是陆远,不会一眼看清整个事件,他的脑子里不具备那么高转速的发动机和齿轮,什么事,都只能一点一点猜。
有什么问题吗?我生活的很好,这些东西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是奢侈品,对于我,是生活必需品。
噗。
包木森笑了,木木笑的很憨厚,他明白了,随即开口说道:你是想让我知道知道,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我不是你的敌人,即便你真的刺激到了我,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诡异的目光扫到了包木森身上,这目光收回后,包包像是看到了未来一般说道:你不该回来,以你的智商、情商,乃至对整个事件的解析能力都不足以对乌兰巴托的任何事情作出实质性的改变,还会搭上自己的命。她,一点自责都没有说道:看来在海市我没有阻止小白,是对的。
海市的事情,你知道?
在包木森的诧异中,包包点了点头。
这时,包木森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怒火了,咬着牙质问:你明知道有人要杀你弟弟,却不通知、不阻止?
包包看着他,依然没有说话。
就这样,还奢望我叫你‘姐’?
她,总算又开口了:这是你欠我的。
离开狼族之后,我们都没见过面,连电话都没有过一通,刚才见到你那一刻,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我欠你的?包木森有些激动。
噌。
包包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包木森说道:你当然欠我的!
你现在的生活,本来应该是我的!!
一句话,让包包的嘴唇开始颤抖,最痛苦的那段回忆终于在脑中翻腾起来。
我大你四岁,可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和保姆、母亲连续遭到过至少三次以上的绑架,有些时候绑架并没有实施狼族的人就已经解决了整件事,那让我都不晓得该不该算成是一次。这种情况下,你在整个狼族的欢天喜地中出生了,一直渴望有个儿子接班的父亲,却在陷入了惆怅。包包冷笑着,像是在嘲笑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男孩,是父亲传宗接代的命,是延续包家血脉的唯一希望,同时,也是继承狼族最合适的继承人。
包木森,你知道吗?我至今都模糊的记得那时的感觉,当时,哪怕已经知道多了一个弟弟,很可能这个弟弟还会从我手里抢走整个家族的一刻我一点失落都没有。包包向前探着头,用气音叙述着曾经:我是个女孩,我害怕,我不想被人匆忙的由车里抱出来,还没等跑出去十米远,背后就传来爆炸声,而抱我出来的人,已经被汽车炸出的碎片给扎死了。
你试过在尸体抱着你的时候无法挣脱的大哭吗?眼看着那个人嘴角流淌着鲜血?我试过!
包木森难以置信的说出了一个字:这他想说: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包包提高了音量的说道:你的世界,被整个狼族保护着,每次出行明里暗里都会跟着至少十几个人,你,是被整个狼族所期待的孩子,他们用全部的付出在等着你长大。
我很高兴,因为懂事后,母亲告诉我在家族继承人的争斗中,失败的一方会永远离开乌兰巴托,过普通人的日子。母亲还说,好好疼弟弟,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他了。包包笑的越来越苦:我的弟弟,那段日子里,我好爱你,忙前忙后的生命里只有你,哪怕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姐弟之间的感情。
结果呢?叔叔从海市回来了,在我精心照顾了你几年,每天都在想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就要结束的时候,他的出现让我兴奋不已。我会去哪?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不是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去门口玩了?是不是可以有朋友了?这些问题让我无限憧憬。
她的童年里,连朋友都不曾有过!
我收拾好了所有心爱的玩具,尽量扔掉已经不太喜欢的洋娃娃,把自己打扮的像是公主一样,期待着叔叔能和母亲一样喜欢我,夸我是漂亮的小姑娘。期盼着,在海市的学校里不再有人时刻站在我身边,能和其他小女孩一起跳皮筋,偷着攒钱买化妆品结果,结果,你被带走了!!
我成了这个该死的家里,第一顺位继承人!
有人还恭喜我,在父亲宣布这件事的那一天,说‘狼族要出现一位女王’,去他妈的女王,我只是个女孩!!
包包似乎忘了什么,她没有表现出女人应有的楚楚可怜,倔强的只剩下了对命运安排的愤怒:我疯了一样去找父亲,失望的问着为什么是我,父亲竟然奇怪的反问‘不好吗?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是草原上最闪亮的明珠’。
后来,母亲在陪伴父亲时,父亲喝醉了,拉着我的手,可能是被我的失望所打动的无奈道‘我,得有血脉延续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他是个普通人,还是什么,包包,你能原谅父亲么?’。
这段狼族的历史被描述出来时,包木森不断的出现陌生感,他就像是再看‘美国往事’这部电影,看别人的故事,哪怕情感出现了波动,却完全没有身在其中。
包包猛吸了一口气,宛如刚才的话已经耗光了体内的氧气:我从小到大都在失望中活着,干的全是自己不想干的事,在父亲离开之前,我彻底厌恶了一切,不是厌恶杀人,也不是厌恶沾染肮脏的生意,我只是厌恶了失望,我讨厌这个世界上所有有关我的事都按照你们或者他们的所想的那样发展,我想要的,从没人给我。我去了美国,去了伯克利,让父亲同意的理由是,用四年的自由换取这辈子都被绑在狼族的图腾上,为这个家族献出生命。
我以为这是交换,谁知道那四年的时光太让人流连忘返,四年,我可以自由的交朋友,和任何人谈恋爱,还可以去麦当劳打工。自由,让人向往的自由,不用担心任何暴力事件是和我有关的,哪怕在街头听见黑人开枪抢劫我都一点不害怕,在黑夜里独自行走在躺满流浪汉的街区都不会担心有什么事情发生。
错了,这四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才深知自己错的多么离谱,这四年根本就不是交换,反而更让我对自由爱不释手。幸好,第四年,一个姓白的追求者出现了,哈,我的世界这才燃起了曙光。包包望着包木森震惊的双眼说道:干嘛这么看着我?你想的没错,我一点都不爱他,包家的人怎么会爱上白家的人,更何况美国有那么多帅哥?
我要的,只是和小白产生联系,然后,亲手砸断绑在自己身上的铁链。
她,是故意的。
包木森听完这段故事,内心升起的不是怨恨,恰恰相反,他很理解的包包,这,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女人,无法做主让其怨恨人生。她和自己的不同之处只在于这个女人用出卖自己、出卖家族、出卖自己的婚姻和爱情的方式,来获得想要的自由。包家、狼族,这些名字和包包无关,是否毁了也不重要,她只要自由。
自由,就像是让包包吸食了四年的毒――品,谁会相信一个瘾君子说出那句:求求你,让我最后一次吸毒,吸完了这一次,我保证乖乖的戒毒,再也不会有任何幻想。
不可能!
她和包木森的选择一样,目的一样,做法却完全不同,包木森是不想被人牵着鼻子的以身犯险来到乌兰巴托,包包,则是宁愿毁掉一切。
你阻挡不了我,我的弟弟,假如你阻挡我包包抖动着嘴唇,露出最凶狠的样子说道:我会杀了你,毫不犹豫。
姐弟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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