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看着老太太的模样,我顿时动了恻隐之心。心说就算我让她上了车,王子明也不会知道,也没办法判定我违反了规矩吧?
那老头见我还不走,急的跺脚,并对着门口的老太太破口大骂起来。老头声音严厉,霸道无比,简直毫无素质。
很生气,他越是这样,我越同情起老太太来,因为相比较而言,人家一直站在门口,语调平淡的喊我开门。
“走啊,走啊,你听不见吗?他妈的真是找死,我算是服气了,找的什么司机啊!”老头开始对着我咆哮,他冲过来,强行启动了公交车,并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我惊的哑口无言,还有这种操作?真特娘的不怕死啊!我赶紧接过方向盘,将车子操控稳当。
我心中气闷,这老头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车子启动,老头也不落座,开始背着手在车厢里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的,还往地上吐口水。
“你妈的,呸,不是给你坐的,不是你们的,呸,都滚,滚远一些。晚了一分钟,一分钟,呸,滚走,上错车了!”
开了一会儿,我插话道:“大爷,您在哪里下车?”
老头不理我,继续走路,继续骂人,我又问了一遍,他还没理我。我记得他是在岭新城上的车,可车子开到岭新城,他并不下。
真是遇到了疯子啊!我心里也有点发毛,只能忍着不理他。我使劲踩紧油门,加快车速,好在已经夜深,站点上已经没有人,我没停车,一股脑的开回小王庄。
到了站,我下车去找人,想问一下这老头该怎么办。这时候手机响了,是王子明打来的,电话一接通,王子明就质问我,晖山那一站是不是没有按时发车?
我去,这事儿他怎么知道的?一晚上被老头弄的头都大了,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子明道:“小刘啊,咱车队有车队的规矩,一定按时发车,以后再违反,可是要扣工资的!”
我连连应着,王子明挂断电话,我就想去里边找人。这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半,哪还有什么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我就准备回到车厢看看那老头。
岂料一上车,哪还有人,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我也很累了,检查完车厢,就准备回宿舍休息。这时候我发现车厢后面的地上,有个东西。
我走过去一看,是一瓶红色指甲油,一定是那个女孩落下的。我捡起来装进口袋,打算下次遇见她的时候,再还给她。
许是太累,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下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起来后觉得浑身酸痛,手脚没劲儿,也不想去食堂吃东西,就随便泡了碗面,填饱了肚子。
后来,我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色黑黑的,黑眼圈变得很重。医生告诫的没错,熬夜真的伤身体,我才熬了一晚上,就成了这副德行。
可是,没办法啊,谁叫那一万的薪资太诱人呢!现在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本可以出去逛逛,可我实在太累,就继续倒在床上睡了去。
被闹铃吵醒后,我起来吃了点东西,穿好工作服,就准备上班了。十点钟准时发车,今天晚上人更少,前两站都没上来什么人。
到了五爷庙,那个一身红色的女孩又上车了,我这才想起来指甲油忘记带了,只好和她说,我捡到了她的东西,只是忘记带,只能下次还给她了。
女孩看着我,默默点了一下头,就朝车厢后面走去了。
还是昨天的位置,女孩坐下后,掏出耳机挂在耳朵上,认真听了起来。我注意到她的耳机也是红色的,这娃子,这得多喜欢红色啊。
女孩依旧到岭新城下车,这时候,那个疯老头子又上来了,我一阵头大。这次,老头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上车就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一边抽,一边往外吐着烟沫子。
“呸,味道太大了!”他又说了一句。
“小伙子,这工作你要做多久?做久了伤身。”他说。
今天晚上老头除了素质依旧差以外,精神倒是显得正常了许多。我想也是,熬夜这活儿,不是人人都能干的,我只做了一晚上,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
老头又开始絮叨:“年轻人别光盯着钱,钱再多,身体垮了,钱给谁花?你就说老张吧,我说他,他不听,光想着钱钱钱,结果呢,还不是我接待的他!”
他这话听的我云里雾里,想着车队的规矩,不要和客人闲聊,我也就忍着好奇心没问。老头一共抽了三颗烟,到了晖山,他下车了,这次他没让我等他。
我怕自己再睡着,就掏出手机刷起头条来,这几天一直忙,新闻都没怎么看。刷着刷着,看见一条本市的新闻,因为家长反对早恋,岭新城一女孩从十七楼跳下。
我这人心软,最看不了生离死别的事,我赶紧翻了过去。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正准备关门,上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这女孩长得十分乖巧,穿着碎花裙子,只是脚上就穿了一只鞋。我看了看她身后并没有跟着家长,就问她怎么一个人呢,爸爸妈妈呢?
女孩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我,叔叔,你看见我的鞋了吗?
我对她说,没有,叔叔没有看见你的鞋子。小女孩嘟着嘴巴朝车上看了一眼,问,你能让我上去找找吗?
我看还有一点时间,就同意她上车去找。女孩上了车,往后排找了一圈,没找到,就嘟着嘴巴下车了。临下车前她对我摆了摆手,说,叔叔,谢谢你,你的车上没有我的鞋。
我心说这女孩真逗,她坐过我的车么,为什么会觉得鞋子在我车上?我见她一步步下了车,慢慢悠悠的朝殡仪馆走去,她走路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脑袋垂的很低,因为扎的马尾,样子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