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第一天，我从小王庄发车，一路向着晖山开去。我的末班车是晚上十点发车，开到凌晨三点半，一天只开五个半小时。
因为是郊区，乘客较少，站点之间的距离相对拉长了，从上一站开到下一站，最短的也要四十分钟，所以，五个半小时，也只能往返一趟车。
第一趟发车时间不算太晚，两站路上来三个人，到五爷庙的时候，三个人齐刷刷的都下了车。这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天色越来越晚，路段越来越偏，五爷庙虽说是个小村，可距离真正的村子还有一段距离，站点的位置，正对着一个荒败的破庙。
这破庙已经没什么人供奉，周围杂草丛生，看起来阴森森的。我只瞟了一眼，就急忙收回眼神准备发车。可就在这时候，余光瞟到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奇怪，刚才乘客下车的时候，并未看见这个女孩子，她是什么时候走到车前的？我按了开门键，她上了车，投了币，就慢悠悠的朝后边走去。
这女孩穿了一件红色连衣裙，红色凉鞋，马尾上还扎了个红色蝴蝶结，看起来红红火候，不过，她的脸色却不怎么好，有些泛白。
女孩走到后边并未坐下，而是站在了过道里。我有些担心，提醒她还是坐下吧，这段路颠簸的厉害，当心摔倒。
女孩听后，转身在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我这才启动了车子。五爷庙到岭新城的时间大概四十分钟，这一路周围都是庄稼地，路上没车没人，我便加快了速度。
开了一会儿，我透过后视镜看向车后，发现女孩子不见了，她前面的那个座位靠背上多出了一双脚，我吓得一个急刹车，砰地一声，回头一看，女孩整个人翻倒在了地上。
她头发蓬乱，几乎遮盖住了苍白的脸，一手撑着地面，因为双脚还搭在靠背上，她的屁股并不着地。女孩费力的爬起来，语气有些冰冷：“你干什么？”
“你、你在干什么？”说实话，她刚才的姿势着实吓到我了。
“我在涂指甲油！”她举了举手里拿着的红色指甲油说道。
我长舒了口气，大半夜的，跑到公交车上涂指甲油，什么爱好啊这是！我没理她，继续启动车子。
女孩在岭新城下了车，这时候上来一个老头，简朴的衣服，投了币就往后走。说实话，岭新城到晖山这一段，我没想到会有乘客，因为岭新城已经是最后的居民区，到了晖山，除了殡仪馆，就没有什么了。
莫非这老头大半夜的是要去殡仪馆？我后背一阵发凉，赶紧摇了摇头，准备发车。
老头在后边转了一圈，并没有选择后面的座位，而是坐在了我的身后，距离我最近的位子。我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从后视镜里看见他。只见他坐的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就像是准备照证件照。
虽然满心好奇，可我记着王子明的话，不要和乘客交谈，也就打住了好奇心，专心开起了车。走了一会儿，老头竟然开口说话了。
“小伙子，第一天上班啊？”
“啊，是啊！”我觉得不应声不太礼貌，就随便答应了一下。老头低头点了一支烟，吞吐着，“现在车里没人，我可以抽支烟吧？哎，你比老张强，老张总不让我抽。”
老张是谁？我在心里转了几个弯，想着应该是我前任的夜班车司机？
老头一边抽烟，一边用手扇风，“坐这车不抽烟不行，味道太大，盖不住啊！”
我使劲吸了吸鼻子，除了呛鼻的烟味，也没闻到别的什么味道。这老头好不自觉，他自己吸烟，却把烟卷对着我吞吐，还说让我闻闻味儿。
我心中一阵窝火，什么人啊，这么大年纪了，一点素质也没有。
就这样好容易挨到了晖山站，老头却说让我等他几分钟，他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
我说，大爷，我这车最多停五分钟，五分钟一到，我就得发车。
老头笑了笑，道：“放心，五分钟内肯定回来。”
我眼见他走进了殡仪馆大门。看看时间，正好是十二点半，我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这时候眼神对准后排的座位，隐约有一团什么东西，看不太清楚。
我忙的回头，可是，公交车后排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时候再看后视镜，也清清楚楚，什么也没有了。大半夜一惊一乍的，着实吓人啊，我安慰了自己一番，就准备稍微休息几分钟。
深夜，郊外，殡仪馆门口，空荡荡的公交车，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忽然觉得一阵冷森森，这感觉还挺渗人。
凌晨是最容易犯困的时间，我靠在椅背上很快就睡过去了。
这时候我忽然看见很多人冲出殡仪馆，他们一股脑的朝公交车冲了上来。
那些人张牙舞爪，脸上有块块尸斑，是尸体！他们拍打车门，争抢着要上车，仿佛这趟车才是他们最后的活路。我被吓得不敢动弹，赶忙要发车，却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启动不了。
汗如雨下，恐惧感骤升，我大叫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耳边传来滴滴滴的声音。
我这才意识到五分钟到了，是手表发出的提示音。我正准备关门，那老头一个健步冲了上来，就在他上车后，车门砰的一下被我关上。
“等等，小伙子，开门，开一下门！”老头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太太。
我刚要按开门键，那老头急急地朝我喊道：“你是第一天开车啊，老张没教你啊，车门一关，就不准再开，发车，发车！”
这荒山野岭的，看着孤零零的老太太，我一时心软。虽然王子明也告诉过我，五分钟一到就得发车，即便有乘客，也不准再让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