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道士确实死了。
大概在他出门不久,就死了,被一辆货车给撞的,他的身体卷入了轮子下面,被那辆货车拖了两公里多。
我沿着这条路走了两公里,才把他的尸体给拣齐拼了起来,也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那个肇事司机已经被抓了起来,按那个司机的说法,那条公路上没有人的,他也只感觉到车子一颠,还以为撞到了狗,就没管继续开着跑了。那个路段上没有其他的拐角,他根本就没看见人。
我是相信他的,但警察那边会怎么去判,跟我没关系了。这种事情,我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这个司机,他倒霉被哥哥或者手下的东西利用了,但并没有被什么东西缠上,我处理不了,他会不会坐牢或今后生活如何,看这司机自己的运气了。
也不知道哥哥用了什么法子,把袁道士从他门口给送到了三公里之外的国道上。正常情况下,袁道士昨晚绝不会经过那个国道,我无法想象他昨晚面对的是什么,又替我挡下过什么情况。
因为我直面哥哥时,过程虽然也艰险,但好歹最终还是勉强应付了过去。
他一生除魔卫道,守着蔡林村周边两个村子,孤苦一生,也没收个正式弟子,真的不应该是这个下场。但他自己也说过,自己泄露的天机太多,很难安享晚年,也对我说过:当术士的,没几个有好下场。
袁道士也说过我天生会走到这条路上,命苦,不能怨什么。他也对我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今世不报来世报。术士这个行当,在乎的可不仅仅是当下这一世。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他对我说的许多话,心里有些酸酸的。
昨晚我见到真正的他时,他便已经死了。但他在下面,似乎过得也不错,他那身装扮,是当了阴差。这总归算是一个好点的消息,只是以后阴阳永隔,再也没机会见到了。阴世有阴世的规矩,阳间也有阳间的规律。按各法教或宗教间共通的说法,天条律令,不能轻易违背。
虽然知道这是注定,他自己也算出来了,但我还是觉着,罪魁祸首是哥哥。没有哥哥,袁道士应该是能善终的。
如果不是袁道士修为道行高深,又有正统玄门的高级箓品护身藏魂,单单死无全尸又被拖行两公里远这一点,就能让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即便再好一点的情况,一般人遇到那也是会留下一个为害世间的大祸害,变成怨气深重失去人性的器灵,那也是无法超生的。
袁道士魂魄的下场,也算可以了。
我用篓子把他的尸体给装回了他家,接着打电话给父亲,让他回来替袁道士办理后事,再打一笔钱我先去联系殡仪馆和冰棺。
虽然他在下面可能会不错,但人间殡葬该有的流程还是应该有的。
冰棺和父亲过来还要一阵子,我就在袁道士家里的客厅里,把他的尸体一块一块拼好。
跟梅师傅在学法时,我也去处理过不少丧事。替死人殓容的事情也干过,也稍微会点这么个手艺。
但我学法时也处理过更难进行殓容的尸体,是一个被反噬自杀的年轻姑娘,才二十多岁。
袁道士尸身的情况,跟这个差不多。
我补了七个多小时,期间父亲,还有袁道士这村里的村民,以及殡仪馆里的人都过来了,都站在门外回避。有胆大的进来瞅了一眼,顿时脸色发青,跑出去吐了。父亲也是猝不及防,进来看了一眼后,一下午都是脸色发青,估计吐了不少苦水。
说不恶心不害怕是假的,但是昨晚我面对哥哥之后,加上可能还有袁道士过功的原因,我忍得住。况且,我知道这里不会再有什么灵祟的事情,而且也不是没为死人殓容过,所以能承受得住。而碰上器灵器灵一类容易起害怕的情绪,这也不是由人控制的,它们会自带一种磁场影响到你的心境情绪。
做完这些后,袁道士的后事就交给这些村民和父亲去主持处理了。父亲这几年接工程赚了一些钱,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但在这周围村里来说,算个阔老板了。他对袁道士也很感激,我让他为袁道士立一个庙,他答应了,也去跟周围村民沟通这件事情,毕竟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我忙完后就先回自己村里的房子里休息了,确实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昨晚我看见的景象,大部分是假的。除了我进黑屋子,护身玉符掉落摔碎,袁道士给我的替身香囊用尽,这些是真的。其他的景象,全是假的。没有大雨,我家的房子也没被雷劈烧起来。
这就是器诀的厉害之处,制造的器灵蜮真真假假,防不胜防。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父亲喊我起来吃饭,没有肉,全是青菜。
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缓和了好多。我问他还有没有哪不舒服,他摇头说好些了。
我又问他给袁道士办后事还有立庙的事情跟那些村民沟通得咋样了,他也说顺利。
接着他突然对我说:昨天你过生,我没陪着你回来,你怪不怪爸爸?
我一怔,摇头说:不怪,蛮正常,你这几年算是发了财,工作忙,应该的。
前天晚上,袁道士打电话我说叫我莫回,也不要见你,最好是都不要主动联系你以免影响你心境,这样你渡过这个坎的机会大些。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你也长大了,也没打我电话,我等你电话等了一天一夜。
没事,这本来就是我的事,谢谢你这些年养着我。我说。
父亲喝了一口白酒,又叹气说,我只有你这一个儿,你这些年学法修道,我最怕的就是你说这种话。我打心里不愿意你走这条路,但是爸爸没用,保护不了你。
这是我的命,没什么。
现在好了,以后你可以安安心心生活,像其他孩子一样。爸爸说着,给我也倒了一杯白酒,接着举起杯子,祝你二十一岁,开始新的生活。
我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白酒的味道灼烧着食管,刺激着肠胃,硬生生把我刚才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哥哥还没死干净,这点我现在完全能感觉得出来,但是我说不出具体特点。总之,如果有器灵作祟一类的超自然事情,只要我去现场,就知道有没有哥哥的痕迹,甚至能追踪到他。
但我没和父亲说,他以为我现在算是解脱了,说这些又会让他担心。
不知何时,父亲的两鬓已经斑白。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