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村里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开车去忙了,说是有一个重要的合同要签,是一个三百多万的项目。
袁道士的后事,主要还是村里人在帮忙。
他没子嗣,所以后事办得也比较简单,这也没什么。人死如灯灭,万事皆空。很多殡葬流程,仅仅只是活着的人的追思。每个地方的文化不一样,所以也会衍生一些杂七杂八的流程。
所以,我也没怎么在意这场白事办得如何隆重。逝者已矣,只要有人记得,他就永远活着。我永远会记得袁道士,绝不会忘记。
只不过,当我早上到袁道士家里时,还是碰到了一件让人生气的事情。
他村子里的蔡婆婆,正在他的房间里翻箱倒柜的,蔡婆婆手上还拿着两个玉镯子。
还有李八毛,嵩伢,黑志,我不知道他们原名叫什么,反正这两村里人都是这么叫他们的,都在房间里翻找着。
嵩伢从床柜下面翻出了一个油纸包,打开是一沓钱,被另外几个看见,顿时吵吵嚷嚷起来,最后将钱平分了。
房间里几乎空荡荡的,我记着有两个红木椅子,不见了。电视机,不见了。我父亲替他买的小冰柜,还有冬天用的电暖炉,都不见了。
李八毛和黑志在分完钱后,正准备一起去搬墙角那个立柜式空调。那个空调是我这几年攒的压岁钱给袁道士买的,虽然说道不言寿,但他年纪大了,又不是在深山老林修炼修仙的那样。这年头了,生活条件能提高还是得提高,虽然这也算不得什么。
这些人都是袁道士住的这个村里的,据我所知,平时跟袁道士走得还挺近。
装着袁道士尸体的冰棺,现在还在客厅里放着呢。他们有时候还吵吵嚷嚷的,说这该归谁那该归谁。
我看到这情况,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过去就是一脚,将李八毛和黑志合力搬起的空调给踢翻在地,恶狠狠的瞪着他们质问这房间里的所有人:你们在搞么事?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这几个人看着我,李八毛和黑志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嵩伢也呆愣愣的看着我,然后闷着头想出门,我又对他吼起来:给老子站到!走个么事?
我生起气来的气势还是很足的,这几个三四十岁的壮年男人,都被我吓得不敢做声。倒是六十多岁的蔡婆婆过来对我说:小云呐,你莫生气,莫误会哈。
我没误会,你自个说,你们在做什么?我以前还是挺尊重蔡婆婆的,她虽然在这邻村里出了名的凶悍,但日子确实苦。她是个寡妇,儿子也死得早,她一个人把孙子拉扯到高中,确实很不容易。
可我认为,再惨,再需要钱啊什么的,也不应该做得这么绝吧?还有这几个三四十岁的壮年男人,是,各有各的苦,但这不是随便拿袁道士家里东西的理由。更何况,袁道士现在还躺在客厅里。
蔡婆婆尴尬的笑了笑,支支吾吾的说:这不,这不是我们这几个家庭里有些困难吗?袁道士他的人一向好,这不是,这不是替他行善吗?
如果不是因为蔡婆婆年纪大了,我敢保证,我肯定会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再来回抽她两个大嘴巴。
这是人说的话吗?
我对她说:你就想到钱,你晓不晓得你这两个玉镯子里装着什么?袁道士是干什么的?
我这一句话把他们说得一怔,蔡婆婆尬笑的神态顿时凝住。
我又指着李八毛他们骂道:还有你们几个,袁道士平时怎么对你们的?李八毛,你的伢今年才五岁,哪个给你治好的?还有你,黑志,你结婚的时候,哪个带人来给你捧的场?嵩伢,你的缺德事我不想说,我听说你家爷爷死的时候诈了尸,哪个让你家祖上入土为安埋了个好地的?没袁道士你还能活到现在在外面吃喝瞟赌?一个个的,良心呢?
几个人都低下头不敢看我,没有说话,也没敢走。
倒不是我多厉害,只是我爸爸这些年在外面算个小老板,有点地位,而我爸因为哥哥的事情,在几个村里是出了名的惯着我。而我爸也不是那么和气的人,他们都还是有些怕。
所以我这时候说的话,还是管用的。
东西都放下来,一样都不准动。我冷冷对他们说,还有,拿回去的东西,不管是哪个,今天给我还回来,原位放好。钱也是,一分不少的给他归到原位上。哪个不信灵,以后出了什么问题,这区里有名望的些道士这几年也都相继过世,收的徒弟大部分也就我这样的半桶水,到时候我们可负责不了。贪便宜,就容易害自个,害后人。
几人被我这番话吓得脸色一变,放好东西,灰溜溜的出了房间。
袁道士生前,在这几个村里还是很有威望的。蔡林村周边几个村子,出现怪事,除了马脚,就是他来解决。更重要的是,他会治病,而且收的钱也少,所以在他生前,这周围的村民都还是很敬重他的。
所以我真的想不到,会有人在他过世第二天,就打他遗物的主意。
他这个屋子里所有东西,我不准任何人动,想来爸爸这几年的地位,这个话应该还是能有点分量。
一天不到的时间,袁道士家里被拿走的东西,都还了回来。
我也隐约听到蔡婆婆他们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懒得去计较了。
因为我发现自从前晚哥哥喷出的黑气灼了我的眼睛后,我的灵窍好像变得更敏锐了。虽然这村子周围暂时也没什么阴灵,但我知道,我那天生法眼恐怕又回来了。想看到那些所谓的脏东西,不用念咒,也不用消耗法力之类。只要心里想,就能直接看到。
我冥冥中有个预感,能靠这一点察觉寻找到哥哥。
只是我现在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又该怎么找?哥哥是不是受了重创,现在优势是不是在我?
但我还是个学生,在一所大专里,要念大二了。只不过现在放了暑假,有的是时间。
袁道士的遗体在第三天就火化了,当天上午就埋到了地里。
但我还是在他家待到了头七,给他烧了七天纸。
父亲也回来过两次,头七晚上又回到城里了,要应酬。这段时间他在跑为袁道士立庙的事情,这些也需要走法律程序的,也就需要跑关系。
当晚,我在袁道士灵堂里烧纸时,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我隐约觉着有人站在身后。
我回头什么也没看见,转过身来再抬头时,又看见了袁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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