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悄无声息的对峙中又过去了半个钟头。张云清还是站在原处，单手托着下巴一动不动，这半个钟头没有人进来打扰他，想必是王强出去时给大家打过招呼。

　　张云清不知道外面慕晚晴等人的调查情况，也不关心他们有没有在马斌家里收集到马斌的犯罪证据。他想要尽快把对面这个留着分头，还有几分帅气的男子看得更清楚一些，不仅仅是他的容貌、还有包括这个人的面部表情、行为举止。

　　这半个钟头马斌也像之前审讯时那样并没有异常的表现，他端坐在审讯椅上，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墙壁，隐隐能够感觉到在墙的另一面张云清那双深邃的眼睛也在注视着他。

　　马斌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在张云清面前露出任何的破绽，哪怕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都有可能成为对方攻克他心理防线的钥匙，他清楚张云清的可怕，这是除了李承辉之外他第二个看不透的男人。

　　然而长时间封闭在一处还是让马斌心里滋生了一些焦躁的情绪，致使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额头上也渗出了米粒大小的汗珠。

　　他清楚这种情绪给他带去的不利影响，但这种由心出发的感觉让他无法抗拒，这总让他想到那个该死的梦，那近乎于鬼压床一般的感觉总能让他焦虑、恐惧。

　　马斌身上出现的一些细微变化也被张云清尽收眼底，但马斌的抑制能力很强，这是长期培养出来的，他在尽力克制负面情绪给他带去的影响。张云清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看样子童年时的遭遇让马斌有一定程度的幽闭恐惧症，尽管他极力克制也流露出了些许

　　张云清推测如果将这种状态继续保持下去，用不了几个小时马斌就会变得坐立不安，焦虑甚至躁狂，如果那个时候去找马斌谈话，马斌固然会因为疏忽大意暴露一些破绽出来，但也无法正面回应张云清所提出的问题，反而对破案不利。

　　现在去审讯马斌正是时候，马斌虽然会有所防范，但能够保证审讯工作如常地开展，而且这半个钟头对马斌单独关押也起到了一些效果，张云清未必没有机会找到突破口。

　　想到这里张云清果断地离开观察室，他给一直等他开会的王羽佳几人打了声招呼，让大家先回去休息，跟着独自一人走进了审讯室。

　　这次他决定亲自找马斌谈谈，他不指望马斌能在短时间内供述其犯罪事实，而是要从马斌口中探查到孙雨的情况。当下、救出孙雨才是重中之重，他得和死神赛跑。

　　对于张云清的出现，马斌并没有感觉到奇怪，他料定张云清比他更着急，反而心下还长长地松了口气。如果张云清一直把他晾在这里不闻不问，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就见张云清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电灯，将整个审讯室照得仿若白昼，跟着他又关掉了房内的拍摄仪器，提了一根凳子坐到了马斌的身前，说道：我还是叫你马斌吧？虽然你不认可这个身份但这毕竟是事实。今晚我们不聊案子，谈谈爱情、事业、生活怎么样？

　　马斌微微一笑：既然张警官都这么说了，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你想聊些什么？话虽如此马斌却是在心里冷笑不止，张云清要是不谈案子，又怎会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内心也提高了警惕。

　　张云清翘起二郎腿，做出一副十分随性的样子浅笑道：离开河西村后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那地方我去过，挺苦的，几乎与世隔绝。村民们还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年均收入不足一千块

　　听着张云清的描述，马斌的目光中也流露出追思的神情，徐徐道：你说得没错，村子里是挺穷的。但小时候也并不觉得有多苦。以前每天上学得自己带上一些干粮让陈英老师做，不然根本吃不饱。我算是好的，其他村的小孩来这边上学还要走几十里的山路独自过河。以前总觉得世界就是这个样子，隔三岔五就跑去有电视的同学家里看电视，算是当时最大的享受了。当年李承辉来学校支教很受欢迎，大家总围着他询问外面的世界，然后幻想着有一天也能亲身感受一下外面花花绿绿、丰富多彩的世界

　　听马斌讲述着他在河西村时的生活，张云清没有出声打断，直到马斌说完才轻叹一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如果要犯罪一定会先对李校长夫妇下手，毕竟他们才是真正伤害到你的人，也彻底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但是听你刚才的话你似乎并不怪他们？

　　这你可说错了。对于李学海和陈英我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他们想借着罪案为当地的孩子谋划一个未来，这并没有错。可是学校里的孩子这么多，他们为什么偏偏选择我？我现在还记得当初李学海给我下药，骗我喝下去时的样子。可是李承辉说得没错，李学海那么做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原因，而是这个社会造成的。你看看现在这世道，两极分化如此严重，贫富差距极其悬殊，尽管如此还是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辛酸，都这个样子又哪来的净土？李承辉没办法改变所有人的物质生活，所以他选择在精神层面上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他认为这是一种解放人性的行为。

　　以犯罪作为达到目的手段从根本上就错了。而李承辉的想法更是大错特错。显然，这个马斌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李承辉真正解放了他身上自私的天性。张云清腹诽，跟着又微微一笑，接着问道，那么你也同意李承辉的想法了？你是否也觉得他那样做就是在释放人的天性和**？

　　我怎么马斌刚开口就猛然一顿，冲张云清笑了笑道，张警官，我很清楚你们侧写师的办案方法。你们接触犯罪嫌疑人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要探知到嫌疑人的下一步行动计划。类似这种要我表达自我观点的问题，你还是不要再问了吧。

　　不好意思，是我过界了。张云清歉意一笑，心底却是暗骂马斌狡猾，那我们换个话题怎么样？你这些年的个人感情生活怎么样？据我所知你交往过不少的女朋友，难道就没一个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你的养父是私企董事长，这几年他身体欠佳也逐渐放权给你，现在的你有钱、有事业、有社会地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放下了心中的执念或许会有不同的人生？你可以过得比很多人都幸福。

　　真的可以吗？马斌用一种质问的口吻说道，为什么受伤害的就一定要是我？为什么我就一定要放下？平心而论，我的养父母这些年对我不错，可那算真正的亲情吗？如果算，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被拐卖了几年、几十年的人还要苦苦寻亲？我不过是两个没有孩子的有钱人善意的施舍罢了，只为了满足他们想要抚养一个孩子的心愿，又不愿因为没有孩子而影响到他们的社会风评和地位，说穿了就是利用。而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在我遇害那段时间又为我做过什么！

　　面对马斌这番犀利的言辞张云清无言以对，他看出马斌已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别人对他好他当成是利用，别人对他不好他产生仇恨。无论张云清现在说什么马斌也未必听得进去。

　　我想你的亲生父母在你失踪之后一定很伤心，也一定满世界的找过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们已经联系到你在外地打工的父母，他们正在赶过来，相信用不了几天你们会见面的。

　　你们这是准备打亲情牌吗？告诉你，这对我没用。马斌嗤笑道。

　　你想多了，只是让你们见上一面，我也没指望你能因为他们而交代所有的问题。听你刚才没有谈你的感情生活，我想你是因为担心无意间袒露出自己的心声吧。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接近林芳是因为我、是因为你的杀人计划、还是说你真心喜欢林芳？昨天晚上的饭局算是我俩的一次偶遇吧。你应该在很早之前就知道我和林芳的关系，可是昨晚的饭局上你并没有避讳，还是对林芳大献殷勤，另外你选择作案的目标是孙雨姐妹，而不是林芳，这又是为什么呢。还有

　　张云清还没说完就听马斌冷笑道：对呀，我真是忘了，你是我前女友的表哥，要不是看过李承辉给我的资料我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个表哥，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很小啊？怎么林芳没告诉过你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吗？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和她交往时就睡了她呢？真是可惜，要不是我们交往时她已经在国外念书、我们聚少离多，你都可以当舅舅了。

　　你说什么！张云清怒然而起，一把揪住了马斌的领口，铁拳紧握，右臂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在马斌的面门上。

　　也就在这时，审讯室的房门突然打开，王羽佳领着张昊几人冲了进来，肖青得到王羽佳的授意将张云清紧紧抱住，其余几人则是飞速地将张云清与马斌分开。

　　此时的张云清宛如一头愤怒的野兽，一口银牙死死地咬紧，双目圆睁仿佛可以喷出熊熊的烈火，马斌则是看着张云清狞笑不止。最终张云清还是扛不住肖青几人的合围之势，被强行拖出了审讯室。

　　刚到门外，张云清就看到了一脸冷色的慕晚晴冲着他喝斥道：张云清！你行不行？不行我就跟王局请示这个案子你别再参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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