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天枫市黑得特别早，下午六点半天就黑尽了。王羽佳几人相继回到警局，忙活了一天，收效甚微，两天时间不足以把手上的工作调查清楚。倒是张昊和付晓宇仍在外面调查马斌最近的行踪。

　　王羽佳让肖青几人去吃饭，自己陪在张云清身边看了一会儿审讯彭毅三人的视频录像。

　　感觉如何？又一遍录像看下来，张云清扭头问道。

　　王羽佳将双手抱在胸前，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审讯过程没有问题，问什么答什么，看不出有说谎的迹象。遗憾的是所有事情都是彭毅在处理，而高远兄弟对很多事情都不知情，否则我们可以从这两个人身上打开突破口，而彭毅接受过专业的反侦察训练，我也无法确定在接头人的问题上彭毅有没有说谎。你呢？

　　我也看不出来。张云清缓缓地摇了摇头，你仔细留意一下彭毅在审讯过程中的坐姿，给你什么样的感觉？张云清说完又将视频给王羽佳重新播放了一遍。

　　感觉他很放松

　　没错，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审讯刚开始的时候彭毅在审讯室里独坐了一小会儿，虽然也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但他的肌肉很松弛，神情也显得格外的轻松，这样的神态一直保持到审讯结束，没有丝毫的变化。你回忆一下昨天我们看过的视频，彭毅在枫叶咖啡馆时的表现与今天的审讯完全不同，全程都显得很拘谨，不住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周围的情况，面部僵硬。同样是一个人独坐，为什么会有这样截然不同的表现呢？难道真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放下了所有的心理负担？

　　你说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那就换个话题。王羽佳又好气又好笑，如果她不及时阻止，张云清肯定会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索性主动找了个话题道，你对彭毅的那个神秘下家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还是怀疑那个人是马斌。首先这符合马斌的办事风格，根据我们的分析当初马斌也是用这样的方式与姚远接触的，马斌的手上有不少李承辉为他提供的犯罪分子的资料，他在这上面可以做很多的文章；其次我详细了解过彭毅出狱的时间正是我们第一次在钱桂芳家围捕李刚失败之后，那时候李刚负伤逃逸，藏到了神秘杀手那里，马斌也因此知道了神秘杀手的存在并对其展开了详细的调查；再次马斌的公司就有消化这批珠宝的能力，公司旗下有好几家工厂都能对珠宝进行再加工、也有完整的销售链。这也是马斌能成功吸引到彭毅参与珠宝行劫案的筹码之一。

　　最后这个神秘下家如果不是对彭毅有深入的了解，清楚彭毅的性格秉性，就算口才再好、再懂得把握人心也不会在事情没有开始之前就提前支付高达十万元的订金。

　　可是这里面又有很多我解释不了的问题。

　　首先，马斌从来不会因为钱作案，他的犯罪心理是报复社会，金钱对他而言只是他犯罪的资本。

　　如果马斌是神秘下家，他让彭毅抢劫珠宝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他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简单的说就是控制神秘杀手进行犯罪。

　　就目前我们掌握到的情况，彭毅与神秘杀手能产生交集的地方不外乎两个方面，第一，他们同是军人出身；第二，他们都是从黑道军火商四爷手上购买的枪支。我实在想不出马斌能在这上面做什么样的文章；然后，如果马斌是神秘下家，彭毅三人在天枫市安顿下来后应该会第一时间与马斌取得联系，然而这时候马斌已经自首好几天了，彭毅难道一点风声都没有？那么彭毅去枫叶咖啡馆见谁呢？与下家接头的口供也就不成立了；再次，我们站在彭毅的角度想一想，如果我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抢劫了珠宝行，然而负责销账的下家却因为别的案子去警局自首了，这玩笑会不会开得太大了一点，我们理所当然会很愤怒，恨不得杀掉下家泄愤。

　　然而彭毅在见到马斌的照片后却矢口否认不是马斌，他难道不想一拍两散把马斌也抖出来吗？彭毅想在看守所里报复马斌还是说他真的没有见过神秘下家的真实容貌？

　　这几个问题哪怕只有一个没有得到答案，我都不愿意在神秘下家和马斌之间划等号。羽佳，你知道吗？如果神秘下家真的是马斌，我很难想象这家伙这次的布局有多大。

　　他甚至可能在李刚还活着的时候就着手布局了，而且还精确地推衍过事态的走向，我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即便是现在，我们也无法假设出马斌这么做的真正目的。

　　别担心了，有些事情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太多反而会让人焦虑、烦躁。更影响我们的侦破思路。王羽佳面露忧色，将小手放在了张云清的胳膊上，你不妨这么想。现在彭毅被抓了、马斌也在我们手上，马斌是不是神秘下家、他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不管马斌想干什么，最后执行这个计划的人也终究是神秘杀手，我们只要把心思放在神秘杀手身上不就对了。只要抓住了神秘杀手，所有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

　　有道理，我听你的。张云清含笑点了点头，他知道王羽佳是在安慰他，不愿王羽佳太过担心，其实他努力思考这些问题不就是为了尽快抓住神秘杀手吗？

　　反过来看，王羽佳在很多事情上要比他乐观很多，以张云清的人生经历和这些年所受到的教育真做不到像王羽佳那般豁达。

　　现在彭毅几人都落网了，虽然案子还有很多值得我们思考的地方，但也算侦破了。云清，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是时候调查7.25碎尸案了，我打算从明天开始就接手这个案子。既然神秘杀手为我们提供了线索，我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等张昊和晓宇回来，我们积案侦破小组开个会商量一下后续的调查方案张云清说到这里正巧一通电话打进了张云清的手机，张云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对王羽佳说道，羽佳，你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张云清走到一旁接了一个长达三分钟电话，回来后说道：羽佳，晚上的会议恐怕要取消了。

　　怎么了？王羽佳蹙起黛眉，她听张云清刚才接电话好像与人争论了几句什么事情。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姨妈要把芳芳送到我父亲那边去，机票已经买好了，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刚才的电话是芳芳打来的

　　听张云清说到这里王羽佳便明白过来，道：芳芳想要在今晚提前跟马斌见最后一面？

　　张云清稍显无奈地点了点头：你在微信群里给张昊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走吧、陪我去一趟看守所。

　　行。

　　张云清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让林芳跟马斌见面是对是错，但林芳毕竟是他的表妹，如果连林芳这个要求都不能满足他这个表哥是不称职的。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张云清只能寄希望于今晚的这一面能让林芳彻底解开心结走好她未来的人生路。

　　张云清与王羽佳一起离开警局，又在警局门口等了大概半个钟头等到了坐出租车赶来的林芳。把林芳接上车后，张云清让王羽佳开车去往看守所，自己则是陪在林芳的身旁。

　　今晚的林芳显得格外的恬静，俏脸上既没有兴奋也没有忐忑，上车后始终未发一言，窗外醉人的夜色也带不走她半点的注意力，她仿佛深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从而忘却了周遭的一切，这让张云清和王羽佳都感到很不习惯。

　　见林芳不说话，张云清也选择默默地陪在她身旁，原打算找一些轻松的话题让林芳开心一点，想想还是等着回程的路上再做为妙，想必林芳现在满脑子都是跟马斌见面之后要说的话，其他的声音她也听不进去。但看着林芳这个安静的样子，张云清隐隐有些心疼。

　　在长久的沉默中车子来到了天枫市看守所。下车后，张云清领着王羽佳二人往里走。

　　林芳在门口突然停住了步子，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王羽佳柔声问道：芳芳，怎么了？

　　嫂子，我是不是太作了一点？我脑子很乱不知道见面之后该跟他说些什么，还有点怕见他。林芳面带苦笑道。

　　没事，你不知道说什么就听他说什么好了。他的时间也不多了，这可能是你们的最后一面，就当是老同学道别吧。王羽佳安慰道。张云清站在一旁没有吭声，他理解林芳会有这样怯懦的表现，就像他在面对他母亲那件案子时的心理一样，都会有逃避心理出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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