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雨(下)
茶室里,欧阳萱选了一处靠窗的雅座,此刻她正一边调试着小炉的火候,一边准备着茶具泡茶。而在一旁的何畹彤则是显得安静的多,她双手捧着手机,直愣愣的盯着桌面上的那张自己与肖以茗的合照一动不动,眉眼间流露着淡淡的忧伤。
欧阳萱发现今天何畹彤的神色似是与往日有些不同,便放下手中的银壶,担忧的看向她:“畹彤,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怎么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何畹彤被欧阳萱突如其来的问话惊了一下,她慌忙放下手机,手指不断摩挲着面前摆放着的茶盏,“没有……没什么烦心事。”
欧阳萱细心的捕捉到了何畹彤那微小的动作,她微眯双眼,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和我说说吧。最近你来店里的次数少了很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聊过了。”欧阳萱顿了顿,故作委屈道:“况且,今天你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却也不同我说话,只顾盯着手机发呆,萱姐感到好生失落。”
“对不起萱姐……”听欧阳萱这么一说,何畹彤急忙道歉。她承认,这几天自己有意不来茶室,是怕在这里与肖以茗遇见会觉得尴尬。虽然今天来了之后庆幸没有碰见她,但自己却像失了魂一般,只顾着盯着手机发愣,把萱姐晾在了一边,的确太有失礼数了。
“萱姐没有怪你的意思。”欧阳萱摇摇头,放缓了语气:“畹彤,你若要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不妨说一说,有些话只有说出来了之后,心里才会舒服。”
这几日,何畹彤独自在家也思考了许多。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来解释肖以茗对自己突然间的冷淡,但却都因为经不起推敲而被她一一否定。除此之外,她也因为肖以茗这样莫名其妙的对自己冷落疏远,感到十分的委屈。
此时听见欧阳萱有这样提议,何畹彤真的想把事情的经过全部都告诉她。但是,想要倾诉的话语似乎已经到了嘴边,她却茫然的不知从何说起。
以她对肖以茗的了解,何畹彤知道她不是个善变的人。忽然间让以茗有现在这样的转变,一定存在着什么理由。而且……何畹彤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当日|她问肖以茗的那句话,她迟疑的表现,是不是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意味着她对自己的不信任?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让她又如何开口对她的朋友倾诉呢?
想及此,何畹彤微微叹了口气,对着欧阳萱摇了摇头。“谢谢你萱姐,但我真的没什么事儿。”
见她坚持,欧阳萱无奈的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重新忙起手里的动作,漫不经心的问:“最近好像也没怎么见到以茗,她都在忙些什么呢?打电话她也不接。”
何畹彤听见肖以茗的名字,身体微颤了一下,但随即接过欧阳萱的话语,“可能是学校比较忙吧,最近我也很少见到她呢。”
“对了,上次听以茗说,你们两个现在住在一起?”
“嗯,是的。”
“哦。既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都很少能遇见,看来以茗最近还真是忙呢。”欧阳萱将烧好的热水倒进她面前的茶盏中,替她温具置茶。
何畹彤微微侧脸,看向屋外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呢。”
欧阳萱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瞟了一眼窗外的景色,没有搭话。天色渐暗,乌云低沉,街上的行人们步履匆匆,一切都展现出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焦躁。她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熟稔的为何畹彤泡着茶,平静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被外界的纷扰影响心绪。
不一会儿,在隐约的几阵雷鸣后,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滴落下来,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啪”声响。外面的世界变得一片昏暗,雨水模糊了何畹彤看向室外的视线,只留出朦胧的剪影。何畹彤把脸回转过来,不再看向屋外。
“畹彤,你带伞了么?”
“没有。”听见欧阳萱这么问自己,何畹彤沮丧的回答。伞?何畹彤内心忽得闪出一丝担忧。以茗今天上班的时候是不是也带了伞?她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想要打个电话问她,但想起两人现在的尴尬局面,便强忍住心中的忧虑,放下了手机。
“嗯,那你就在店里多坐一会儿,等雨小了之后我送你回去。”
何畹彤没有接话,她安静的捧着手中的茶盏,伴着窗外的雨声,陷入了又一轮的沉思。
……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像是小了一些,何畹彤便起身告辞。她并没有麻烦欧阳萱送她回去,而是向她借了一把伞独自返家。
她一人撑伞缓步走在空旷的马路边,细细聆听雨点打落在伞面奏出灵动的乐章。因为雨势较大,整个世界像是布满了朦胧的帷幔,让何畹彤有些看不清周围的物体。
街角的咖啡厅中,武沫无聊的倚坐在店里柔软的沙发上。在她的对面,一个装扮性|感时尚的美女正对着她讲述自己是如何对她一见钟情的。
她慵散的端起杯子,侧过脸向一旁的窗外看去。她的身边,从不缺乏向她表白示爱的女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提起兴趣。武沫愣愣的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到了闪人的时刻。突然,马路上的一个纤细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立刻毫不犹豫的放下咖啡杯,礼貌的与对面那人告辞,拿起了伞匆匆向外走去。
咖啡厅外,便是一个十字街角。刚才武沫不经意瞧见的那抹身影,正是独自回家的何畹彤。武沫撑着伞,不自觉的加快脚下的步伐,心里想要快些追上那道倩影,突然,一阵急促的鸣笛声让她所有的神经立即紧绷了起来。
前方不远的转弯处,一辆出租车正朝着何畹彤的方向驶来。可能是因为雨幕遮住了视线,出租车司机并没有发现路上还有行人,于是大胆的闯了红灯。
武沫见前方的何畹彤对鸣笛声并没有什么反应,便着急的向前奔去。她一个箭步冲到了何畹彤的面前,将她拉到一边,紧紧的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何畹彤的脑中一片空白。刚才她正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正急速向自己驶来的出租车。突然之间,她的整个身体就被一个人拉到一旁,接着便跌撞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中。
出租车向前开行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司机师傅快步走下车来到她们的面前,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小姐,你有没有受伤?都怪我,雨这么大不应该闯红的的。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武沫小心的护住怀里的何畹彤,仔细的查看了她的身体,在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冷冷的瞥了眼不住向她们鞠躬的司机,“她没事,你走吧。”
司机像是得了莫大的宽恕,这才停下弯腰的动作。他快速跑回了车中,开车一溜烟的走了。武沫皱了皱眉头,转眼看向倚靠在自己怀中的何畹彤,举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还好么畹彤?”
何畹彤这时才缓过劲来。她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神色的武沫,有些惊慌,“武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武沫站起身子,将何畹彤扶到一旁站好,便转身去捡她飞落在一边的雨伞。武沫甩了甩伞上的水,举起来撑在了她们的上空。她略微带着责备的语气对何畹彤说:“你别问我怎么在这儿,刚才你到底在想什么,车来了也没发现?!要不是我在你身边,你现在就该去医院了。”
何畹彤惊讶着武沫的语气如此激动,但却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担心。何畹彤垂下头,低声道歉:“对不起……”
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武沫心头一软,便也硬不下心来继续责怪她。她一把揽过何畹彤让她靠近自己,“离我那么远干嘛,你看衣服都湿|了。”
何畹彤悄悄躲开她搂着自己的右手,刚想同武沫解释自己有伞,却瞟见不远处,她那把早就被车轮碾压到变形的伞孤零零的躺在雨地里,只能顺着她的动作,进入到伞内。
“早知道就不让那个司机走了。”武沫微微一笑,看向一旁与她对视的何畹彤,“至少让他赔偿你的伞才可以。”
何畹彤被她的话逗得“扑哧”一笑,这才放松了下来。武沫见她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慌张了,便撑着伞领她走进了路边的一家热饮店。
这是一家饮品和甜品综合一体的商铺。因为下雨,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武沫带着何畹彤选了临街的位置。她将桌面上的单页递给何畹彤,一手托着腮温柔的看向她,“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会儿,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再回去。”何畹彤点了点头,点了杯热可可,而武沫则是要了拿铁。
在等待服务员准备的空档,武沫离开座位,想要参观这家店铺冷柜中的甜品。何畹彤走在她的身后,瞧见她背后的衣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勾坏了一个洞。她拍了拍武沫的肩膀,示意她脱下来看看。
武沫不明就里,顺着她的意思将外面套着的长衫脱了下来。见只是被刮坏了一个小口,她笑着对何畹彤说:“没事儿,只是坏了一点点,不要紧。”
何畹彤拿过她手中的衣衫,这应该是刚才为了保护自己时弄坏的吧?她一脸歉意的看向武沫,“对不起,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的衣服也不会坏。”
“没什么,衣服坏了就坏了,你没事就好。”
“那这衣服我拿回去想办法补好再还你。”
她的语气那么坚定,武沫便也不再坚持。她微笑着看向何畹彤,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好,那就让你拿回去好了。那现在看看要不要点些甜品?”
何畹彤这才注意到展示柜中的甜品。她看着那一个个精致可爱的甜点,不禁想起了自己与肖以茗共同去制作手工巧克力的那家烘焙坊。
那一天,她们之间还很亲密,肖以茗还是那样的温柔。每次当她回想起那一天的场景,记忆里总是会充斥着甜腻的巧克力味道和肖以茗温柔的目光,何畹彤的嘴角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一旁的武沫见她看着甜品,脸上渐渐闪现的笑容,若有所思。
享用完热饮,两人的身体很快都恢复了温度。武沫撑起伞,与何畹彤并肩步行回家。她们一路走到了何畹彤时常驻足的拱桥上,何畹彤又忍不住想起了肖以茗。她晃了晃脑袋,今天一整天,脑海中就不断闪现肖以茗的身影,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