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被泡得脑壳开缝, 海水都渗进去了嘛荆觅玉想, 在她仗义之后, 和晏玉就升级为兄弟情了。谁知这人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场戏。她情急之下, 反应不及。她输了。同毕业于戏精学院, 她败给了学生会干部的他。输人不输阵, 荆觅玉坐正身子,将自己的工作套裙理了理, 再把领口拉上一些。晏玉没有开锁,给的理由响亮亮的, “要是脑速快,这几分钟就想好了。”他左手随意地搭在车门置物格, 那双眼睛蒙着一层她无法识破的伪装。眼前的晏玉, 是他, 又不是他。他调戏的话说过不少,但是像今天这样压抑地克制还是头一遭。她几乎以为, 他要强迫她了。迄今为止, 真真假假,数不尽数。不过,溺水之后, 他对晏风华、李双英的不满, 荆觅玉觉得是真的。因为那天晏玉竭力在控制情绪起伏, 这是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受过的。他向来云淡风轻, 极少表现负面情绪。初遇撞车的阴森,都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荆觅玉陷入了沉思。“唔”她右手拇指食指摩挲着下巴, 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他。晏玉侧眼投过来,“想好了么”她微敛下巴,皱起眉来,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脸上是平静的笑意。她放弃思考,开会时间要到了。“开门吧,我上去了。”“嗯。”晏玉打开车锁。他看着她的身影进了电梯厅。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正要找打火机。有两下敲车窗的声音响起。祁玉峰稍稍低身,浓眉上耸,看着车里的晏玉。晏玉把手里的烟放下了。他知道祁玉峰有话想说,但他没有打开车窗。于是,祁玉峰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晏玉问“有事”祁玉峰温和地陈述,“我看到觅玉从你的车上下来。”“嗯,所以”晏玉捡起金属打火机,按了下,打火机亮起微蓝的火光。“关系到什么程度了”“这么关心我和她”“身为她的朋友,我希望她能找到真正的幸福。”祁玉峰时时不忘这深情款款的做派。“你关心一下我姐的幸福吧。”晏玉在后视镜看到了胡瑛的身影。虽说葛婧之心中有数,但祁玉峰和胡瑛成双成对,晏玉免不了讽刺几句。祁玉峰没有生气,“这两个月以来,我和你总是说不到两句就不欢而散。”晏玉漫不经心的,“可能是风水问题。”“改天有空再谈吧。”祁玉峰下了车。晏玉点燃了那根烟,才刚衔上,车门又被打开了。这次,副驾驶位进来一个女人。伴随一阵清淡的香水。他笑了,“姐,你跟祁玉峰是排队吗一个接一个的。”葛婧之望着为了躲她而绕行的胡瑛,“我看到玉峰从这车下来,好奇地过来问一问。”她自己的车,远望一眼就认出了。“只看到了他”晏玉把烟熄灭了。“还有荆小姐。”葛婧之看向弟弟。“嗯。”他把烟扔到车内垃圾盒,“送她来开会。”“新女朋友”“还不是。”他指指前方祁玉峰和胡瑛一前一后的身影,“完全不管”葛婧之微微一笑,“给予他们希望,将来破灭之时,打击才更有力。”晏玉说“你上去开会吧,我回家睡觉。”“你好久没有回津洺岛了,今晚回家吃饭吧。我煮饭。”“嗯。”葛婧之下了车,站在柱子边。祁玉峰和胡瑛进去电梯之后,她才走出来。痛打狗男女,她最喜欢的戏码了晏玉开车先回了境园。之前调情的那场戏,他的疏漏太多了。荆觅玉过于慌乱,当时没察觉不妥,后来她盯着他打量,应该有所察觉了。要是他理性时,他的前戏会强很多,也有足够的时间渲染气氛。但他今天太急躁了。碧鸦犀地下车库、开会前的短短十几分钟,这两个客观条件都不适合。但他不知怎的,血液沸腾了几下,总觉得那个女人身上,有什么惊喜待他挖掘。一步错,步步错。于是有了这一段让他想倒带重演的剧情。溺水之后,他心情积灰,不怎么出门。上午巩玉冠邀约,晏玉想了许久才回复的。现在回忆起来,不对。和荆觅玉说的那几句话,场合不对,时间不对。晏玉到家,狠狠地甩上了门。随手把衣服一脱,躺在床上。日光日白的白昼是他补眠的时间。这两天,他晚上都睡不好。噩梦接二连三。梦中场景各有不同,但里面的人物却是一样的。总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小男孩,用高高在上的口气,坐在云端,和他说“我叫何扑玉哟。”晏玉想杀了他今天的会议,陈媚茹没有来,创意部派来的是胡瑛。胡瑛投向祁玉峰的缱绻目光,让荆觅玉想踩她两脚。工作时间,能不能收敛点小三上位的渴求葛婧之休闲地坐在首位,左手搁在扶手,右手执笔搭在左手小臂。她根本没将胡瑛放在眼里。有时右手攀上祁玉峰肩膀,与他窃窃私语。祁玉峰面对葛婧之时,眼里只有她,温柔似水。荆觅玉心中讥笑。好在她跟晏玉处久了,对戏精二字有了极其深刻的理解。晏玉那样切换自如,没有表演痕迹的,才叫真演技。这个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在地下车库时,晏玉情绪有外露,他想镇定,却又克制不住急躁。神演技都崩裂了“呀”荆觅玉的惊叹响起,特别清亮。会议室只有祁玉峰在讲话,他停顿下来。她左手掩掩嘴巴,抱歉地笑了笑,“祁总讲得太好了,没忍住。抱歉抱歉。”她向祁玉峰颔首。祁玉峰笑了笑。众人跟着笑。祁玉峰说“那继续吧。”胡瑛向荆觅玉投来莫测高深的一眼。荆觅玉把肩上的头发拨到后背。头部轻晃,发丝飘动。比矫揉造作,她哪里会输呢。会议结束,胡瑛没有和荆觅玉打招呼,自己走了。同事之间,这种相处尤其尴尬。荆觅玉庆幸,她和胡瑛不是同一部门。她走到走廊时,眼见电梯门正要关上,喊了一声,“麻烦稍等。”门又开了。祁玉峰英俊的脸庞慢慢在电梯门中露出来。她行走的速度缓了下,早知就不喊了。她条件反射地挂上笑容。电梯门继续打开,胡瑛的脸出现了。荆觅玉笑容不变。走近了才发现,竟然还有一个葛婧之站在角落。荆觅玉走进去,一一打招呼。胡瑛没吭声。葛婧之笑了起来,“荆小姐,回公司吗”“是的。”“每回开会都要你们跑过来,真是辛苦了。”“哪里哪里。”“下次换我们到万港吧。”“葛小姐,欢迎呀。”葛婧之转向祁玉峰,“玉峰,我晚上和弟弟小聚,先回去了。”“好。”祁玉峰倾身,低头向她。她扬起头。他轻轻在她脸颊吻了吻,“路上小心。”“你也是。”葛婧之上了车,从皮包里掏出一包湿巾,在祁玉峰吻过的地方擦拭。她开车回津洺岛。这座岛屿,是北秀早年的高端别墅盘。现在许多富人都迁去其他豪宅区了。葛婧之在这座岛屿尝尽了悲欢离合,她不愿走。她在厨房忙了一会,听到了晏玉的声音。她眯起眼回头,“睡醒了吗”“嗯。”有光线,有噪音,比夜深人静时睡得更好。“过来帮忙。”她把手里装着蘑菇的玻璃碗递了过去,“我让佣人们休假了。今天呀,这幢别墅只有我们姐弟俩。”晏玉眼眸一抬,意味不明,“姐,你没什么重口味爱好吧”葛婧之回他一记冷眼,“没个正经,去把蘑菇蒂给剪掉。”他接过玻璃碗,站到料理台,右手捏起蘑菇,左手一把剪子,咔擦一下。“哟哟哟。”葛婧之看着他利落的动作,“你再把厨艺也练练,就真的绝世好男人了。”晏玉好笑,“你信”她努努嘴,“我弟弟可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说这话,你心不心虚。”他把剪好的蘑菇放到洗盆。葛婧之双手探进去,洗着蘑菇。“对了,今天遇上荆小姐,我发现她跟你性格有点像。”“嗯”听到这个女人的事,晏玉心底那股潜藏的烦躁又起了。车库那场不完美的戏,他想着哪天ng来过。“她也是左右逢源,千人千面啊。”这种个性还有一种说法叫虚伪。行走商界的葛婧之,表里不一的人见多了,她没把虚伪二字当贬义词。他好笑地问“你见着她哪一面了”“有工作的一面,有处事的一面。”葛婧之两指夹起蘑菇,“碧鸦犀的会议室是秘书布置的,但只有荆小姐会把润喉糖发到每一个座位。”“你觉得她有目的”“当然。没有目的的事,为什么要花时间”“嗯。”他点头,“她经常抱有目的,但不包括害人。”葛婧之嗅到不寻常的气息,她踮起脚尖,狐疑地打量弟弟。“看上人家了”晏玉把蘑菇捞起来,“洗好了。”葛婧之左手揽住他的肩膀,靠得极近,“在姐姐面前,也戴面具”他眼尾扬了扬,手里的蘑菇又入了水。他轻轻挣开葛婧之的手,从冰箱拿出一瓶可乐,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冷气泡灌在胸腔,让他呼出一大口气。葛婧之半靠在料理台,“你对荆小姐有什么想法”“还没想好。”想起就有些烦。“你啊。”葛婧之戳戳弟弟,不知从何说起。面具戴久了,就忘记如何摘下来。她亦是如此。晏玉将可乐瓶抛到垃圾桶。剩下的半罐,洒出来溅地上,画出了一道头重尾轻的长弧。可乐可乐,能有多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