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公司的研发部，早晨都是慢热的——比如写代码这种事情，需要状态，也许一天工作十小时，前九小时都不知道在干嘛。但最后一个小时，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创意和工作量。如果让我概括这个现象，我觉得技术人员，是最纯粹的一群人，是最长不大的一群人。为什么这么说？这不就跟小时候憋作业一样？一个暑假两个月，绝大多数孩子的作业，都是在最后几天加班加点完成。而销售部门就完全不一样，他们需要开个早会，跳个抓钱舞，唱个洗脑歌，甚至扇自己几巴掌。精神头一定要上去。而技术宅的早晨——闲聊几句今天有什么体育比赛，高端的配件价格，电脑游戏是否有值得玩的，之类之类。看似闲聊，实际上内心在对整天的工作进行规划，真正的工作状态，会在中午甚至下午的时候来临。所以即便大家打卡上班了，这会儿想看热闹的人依旧非常多。我分辨出几个面孔，二厅研发部、设计部、测试部的总经理，都出现在了人群之中。一大早闲得慌，没事凑凑热闹是咱们的优良传统。“奉工，你的心情我理解。”我毫不怯场，一边还站起来，冲围观人群点头招呼，然后才坐回位置，“但你要清楚，互相解释，只存在技术水平接近的层面。”这一瞬间，我觉得我爆了。奉晓聪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迟了两个呼吸，才气鼓鼓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打算卑躬屈膝的来上班，既然上来就撞上了石井，参与了s项目，我相信在这个公司里，我已经拥有了某种特权。要么特别无敌，要么特别容易死。反正我又不差这份工作，怕个球？“当两个人的技术相差太远，是没办法学习的，懂吗？”我淡定的开始装哔，“你根本无法理解五秒破防火墙的思路，更揣测不清其中的操作，那我的解释，你自然听不懂。”差距太大，没法解释。这是技术人员之间，最狂妄的藐视！我现在就这么狂！昨天在荒野兵团聚会上装孙子，现在可不得装你们的爷爷？嘭——奉晓聪拍了桌子：“你不就是捡了老刘的现成？两个小时准备一组b1级别防火墙，是个高级程序员都能轻松完成！你凭什么在这里狂？”他口中的“老刘”，就是f组的前任组长，是一位资深软件工程师（sse）。“奉工，是你自己搬起了石头想砸我，结果砸了自己的脚，为什么要说是我狂呢？”我对于这种挑事不成反叫屈的行为，表示由衷的鄙视。“你还不狂？”奉晓聪有些气急败坏，“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仔，了不起就是手速快点，你恐怕连软件工程师都称不上，还敢在大家面前吹技术？”我就纳了闷，西都科技好歹是个大公司，奉晓聪在大庭广众这么刁难我，貌似很不科学啊。嗯？我刚要被奉晓聪带着走，忽然警醒：这人，没准是石井指派，故意来试探我的！奉晓聪在公司待了九年，怎么着也是个职场老人了，他没那么傻——我是抢了组长的位置，但我前途一片光明，没准内部竞聘的时候，我就升总监或者经理了呢？那个组长位置不还是他的？所以，肯定有问题！反应过来之后，我的心里无比冷静，既然如此，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奉工不就是不服我的技术嘛。”我胸有成竹的一笑，拿出了从江宇处抢来的华山牌数据板，连接了工作台，“要不奉工给我出个题，考考我，靠谱的不靠谱的都行。”随你便，我就这么霸气。咱们搞技术的，除了折腾项目，就是折腾网络。在没项目可以折腾的时候，就喜欢在网络上瞎折腾。大概是黑的网络越多，攻破的防火墙越多，就越能填补内心的空虚，找到属于技术宅的存在感。嗯，就这意思。奉晓聪气息明显，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气炸了：“徐工，这可是你说的！”“昂。”我轻松得很，“周围这么多人呢，你就别婆婆妈妈了，耽误了大家上班，多不好？hello，你是我们组的吗？”我说话的时候，看见围观的人群中，居然有个样貌姣好的妹子，故作轻浮的玩笑起来。妹子噗的笑声：“不是啦，我是g组的。”我伸直脖子看了看，妹子一副童颜小萝莉的模样，胸前的局部规模，竟非常夸张！惊得我嘴里倒吸一口冷气：“我觉得你也是g！”略带颜色的玩笑，有人以为恶俗，但也有人喜欢。反正我不在乎，说了也就说了。奉晓聪见我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思考了接近半分钟，才道：“那好！就——”他话还没说完，我就打断道：“光有题目没有赌注，不好玩。”“赌注？”奉晓聪的声音狐疑，却藏着几分暗喜，“你想赌什么？”我知道他想当f组的项目带头人，想坐这个组长的位置，索性道：“我输了，就写申请，把这个位置让给你。”“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奉晓聪的音调提了几分。切，你没逼我？你他妈的一早上来就人五人六的哔哔个不停，你还没逼我？老子揣着枪来上班的，要不是那啥……咳咳，要不是老子枪法太烂，否则，嗯哼！“可是，你输了呢？”我嘿嘿一笑。奉晓聪没个主意，一时答不上话。我也不可能逼他辞职，于是说：“天寒地冻的，咱2厅一共有六十三位同事，工作那么幸苦，你给大家买份咖啡慰劳一下，大家说，怎么样？”g组的那位g奶妹子很开心，带头拍了拍手：“好耶好耶，徐工加油！”大家见我位置上得快，也都不是傻子，而且我的堵住明显让了奉晓聪一手，哪怕买一百份咖啡，也要不了多少钱，因此支持我的声音居多。奉晓聪怒哼一声，稍稍平复了情绪，才再度开口：“徐工的技术既然那么好，我知道有一款视频软件，只让看，禁止下载。假如你能攻破它的系统，下载到任意视频源文件，我就心服口服！”呃？我挑了挑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故意装作为难的问：“奉工说的，是什么视频软件？是否有时间限制？”奉晓聪大约觉得十拿九稳，冷冷笑声：“公司网络防火墙至少是a3级别，a3级别的防火墙你五秒就能攻破，那个视频软件的服务器防火墙等级，肯定没办法和公司相比。算上下载的时间，从我说出视频软件开始，给你二十秒。你敢不敢接？”哦，好像很的样子。我拉开了个人数据板，启动乾坤系统——这玩意的操作界面并没有任何特别，有所不同的是内在程序，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区别。操作起来，无非就是“乱码”多一些。我打了个呵欠：“说吧说吧，大家还等着喝咖啡呢。”周围响起窸窣的笑声，还有人催他：“奉工，别婆婆妈妈的，快说快说！”“就算输了，你也不亏，大不了有十杯算我的！”“奉工快说，我帮徐工计时！”奉晓聪像老牛一般喘了几口气，如果我能看见他的脸，估计是被气得一阵红一阵白。他酝酿了一下情绪，终于一字一顿的说出几个字来：“游！侠！视！频！”……“……”“……”沃？特？俄？法？克？闹了半天，你丫的让我黑游侠视频？我右手扶额，真的是忍不住笑，鼻孔里的气都岔成了十八道，肩膀抖得像个神经病。那位计时的老哥见我没动作，连忙催促道：“徐工徐工，开始计时啦！六秒，七秒了！”“咳咳……”我咳嗽两声，好不容易停下来，摆摆之前按在数据板上的左手，“游侠视频，国家想破他的防火墙都没成功，你让我破？你这不是故意刁难我嘛。”“那你是认输？”奉晓聪的语气志在必得，“这可已经十秒了！”认输？我摇摇头，也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声音骤然沉下：“能让我认输的人，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在了。我只会像他认输，但是她，再也回不来了。这一瞬间，我的心如刀绞，无比难过。耳畔，是计时老哥的提醒：“徐工，十五、十六、十七！”但是我恍如未闻，因为人群之中，有一个气息颤了颤，那感觉竟让我觉得无比熟悉。这是怎么回事？是她？不可能啊？我眼睛满是疑惑，忽然站起身来，往围在f区的人群看去。想要找到那个气息的主人，可是人影重重，我根本看不清每一个人的脸。或者说，是我的视线模糊了，像是被扔进了一个瓢泼的雨天。“十八，十九，二十！”计时的老哥读完了秒数，研发二厅陷入短暂的沉寂。然后——“徐若，你输了！”奉晓聪狂喜的声音传来，他几乎是在咆哮，“你输了！”我并不在意这次比试的结果，我只在意那个颤抖气息的主人。大概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灼灼目光的扫视下，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走到我跟前，见我似乎已经跟同事们打成一片，嫣然无限的冲我笑了笑。她很漂亮，很温柔，走得很近。但是，我却看不清她的脸。那种蓝色的网格若隐若现，我却始终无法对焦，眼前一片模糊。诗……诗妍……那气息，是有些熟悉。是她？但是又不像？难道是离开了银川，诗妍的味道已经淡了吗？不，不可能！我，我不可能忘了诗妍的味道！……我大概是着了魔，心里一念叨，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伸出双手，把眼前的美丽人影紧紧抱进了怀里。“唔……”她有些吃惊，却并没有抗拒，在同事们的一片惊呼声中，还在我耳畔大方的笑了笑，“哎，大家说你输了？你那么厉害，输什么了？”我无限珍惜的抱紧她，稍稍恢复了些许意识，自信的说：“奉工让我20秒内攻破游侠视频的服务器防火墙，下载服务器的视频源文件——我在第三秒的时候开始，第六秒的时候结束！”“顺带，还把奉工的个人数据板系统破解了，银盛桥头一战的视频文件，已经发了过去！”对，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在右手扶额笑岔气的过程中，用左手完成。如果说一个男人的手速可以破千，那么他的左手，有可能占据了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