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义媳妇听了,瞬间变了脸色,不自觉的露出恶狠狠样子吓唬道李晓俊:“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亏了奶奶对你这么好。”
李晓俊是个小孩子,哪里分的清好与坏,对与错,看着奶奶恶狠狠的样子,吓得嗷嗷的哭了起来:“哇哇哇,奶奶骂讷。”哭着跑了出去,寻自己的爷爷,边跑边喊着:“爷爷,爷爷,奶奶骂讷。”
李盛媳妇无奈的撵了出去,追着李晓俊说:“奶奶没骂你,奶奶吓唬你呐,疼都疼不过来呢,咋能骂你?”小孩的腿,倒腾的快,李盛媳妇自然是追不住的,一溜烟儿跑进了李有义的屋,李有义看着孙子哭了,听着李晓俊嘴里的话,当然明白是奶奶开玩笑,小孩子不懂,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个红包对晓俊说道:“讷孩儿别哭了,快给爷爷拜年。”
小孩见了红包,忘了刚才奶奶的凶,抹了眼泪说道:“爷爷过年好,爷爷过年吉祥。”
李有义听了高兴,痛快的把钱包递给了李晓俊,接着说道:“去吧,去你姥姥家拜年,找你娘去吧,记着下午回来,晚上和爷爷过大年。爷爷买了好多的花炮等你回来放。”
李晓俊听了开心的应道:“爷爷,记着那个最大的花炮要等讷回来放。”说着话跑了出去,寻自己几日没见的娘,郭玉芬去了……。
昨儿个下午,江平送走了回阳远过年的羊换换,本来羊换换想着留在江平家过年,可是本份老实的赵守谦对羊换换说:“闺女,这可能是和你爹娘过的最后一个大年,你得思谋着老两口的想法,要不然日后你后悔着呢。”羊换换听得懂未来公公说的道理,让江平送到了车站自个儿走了。
大年三十本来是江平值班,可是保安队里的头头,照顾着这个不知道和周矿有哪门关系的新工人,让江平和老工人倒了班,江平破天荒的,日头还没出,就随着赵守谦去沟里的水井敬神去了,赵守谦挑着水桶担子,领着江平来到了水井边,井口边已经有了几个黑黑的灰纸印,看来还有比赵守谦勤快的主提前敬过了神,赵守谦从怀里掏出了黄纸,用洋火点着了,安顿着江平去放炮仗,江平离着井口不远处响了三个大麻炮,赵守谦等着黄纸烧尽了,用随身从家里带来的斧头,在井口的冰碴上刨了几下,大块的冰坨掉进了井里,赵守谦开始用担子勾住了水桶,把水桶甩进了井里,左摇右晃的装满了一桶水,拔了上来,倒进另一个空桶里,又甩下去了一担,拔了上来,水桶里飘着刚才刨下去的碎冰碴,赵守谦示意着江平过来,用手在水桶里划拉着,寻了块小点的冰塞进了江平嘴里,自己也寻了一块,含在嘴里,两个人含着冰都不说话,乘着天黑,又悄么声挑着担子回家了。
水井里承载着整村里人一年的福分,年根儿里,要背着人把这点福分“偷走”。这大概意思就是别人碗里的剩饭是福根儿,不能让人,要自己吃光是一个意思。
赵守谦挑着担子回了家,捞起了一块冰碴子塞进了老伴儿嘴里,冰凉的冰碴吸的江平娘牙根疼,但是江平娘还是忍着没啐出来,今年对于自己来说是好兆年,先不说江平从大狱里出来是一件大喜事,再说江平谈了对象,来年就能订婚了,也是大喜。还有就是江平有了自己的工作,虽然不是正式工,不算铁饭碗,但是这些都是可以挪对的,说不定赶上政策就能转正。当然最关键的是江平换了性情,戒了往日里耍钱的坏毛病。
江平娘捂着腮帮子,看着后边跟进来的江平,自己满脸洋溢着幸福,只盼着过了年,开了春,让姜二兴择个好日子,让江平和羊换换订了婚,最好是明年年底前就把婚结了,说不定再过一个年就能抱孙子了。
老人是越想越开心,自己不自觉的乐出了声,江平看着自己的娘盯着自己一个劲的笑,问道:“娘,你看着讷笑甚呢?笑的讷起鸡皮疙瘩。”
江平娘开心的说道:“你说笑甚呢?娘是开心咧,讷孩儿懂事了,也出息咧,娘开心咧。”
江平明白娘是看着自己学好了,欣慰,自己也觉得以前的自己挺混账,笑着对自己的娘说道:“娘哎,您就安心踏实的和爹等讷孝顺吧,换换说咧,将来要生三个孩儿,一个姓郭,一个姓金,还有个姓赵咧。”
往瓮里倒水的赵守谦听了,手略微的哆嗦,洒了不少的水到外边,前几日老伴儿在枕头边和自己说过这话,赵守谦只当是老伴儿宽慰自己的话,其实大半辈子已经过去了,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自己早已经习惯了瓦檐村的生活,至于自己姓什么早无所谓了,那日只是听着羊换换和老伴儿聊孩子姓啥,揪起了自己心头多年的芥蒂,第二日就放下了,现在从江平口里又听了这般的叙述,心头暖暖的,只盼着羊换换早点过门,至于生几个孩子,姓什么都无所谓了……。
李倌儿和往年一样,进了腊月就开始宰羊卖羊,圈里只留下两头种羊和三分之一的二羔羊(一岁左右的母羊)等着开春,靠着这些二羔羊繁衍羊群,十里八乡的人都羡慕着李倌儿腊月的营生,只是忘却了李倌儿常年跋涉山头河沟的辛苦。
旱湾子不少的半大小子(十岁左右的孩子),整日趴在李倌儿的门口或者墙头,等着让李倌儿宰羊的东家,留下个羊头羊蹄,李倌儿是个痛快人,会隔三差五的把多余的羊蹄,扔出一副给那些半大小子,这群半大小子们会一哄而散,争着拿到后山烤着吃。
腊梅是个仔细人,总是埋怨李倌儿的大方,偶尔见李倌儿扔出去的羊蹄,会说又少换半斤鸡蛋之类的埋怨话,但是这个家总归是李倌儿做主的,李倌儿还是会按着自己的心情,去“打赏”这群看热闹的半大小子。每年这个时节,李倌儿的小子李飞都会变成孩子王,身边那些常喊李飞“小羊倌”的孩儿也开始讨好李飞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李倌儿给李飞换上了新衣服,兜里装上了糖和零散的小鞭炮,安顿着李飞放鞭炮小心点,别炸着手,李飞听了点头,从自家供的佛堂取了根香,顺着炉坑点着了,跑出去玩了。李倌儿看着自己的孩儿,总能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现在的家门口前边的河床冰场玩耍,腊梅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刚打好了浆糊碗,喊着李倌儿去把对联拿出来,帮着自己贴了,李倌儿应了一声从屋里把排列的对联拿出了一副,在墙上比划着,腊梅在墙上刷着浆,李倌儿贴着对联。
李倌儿平日里对腊梅仔细过日子的性子很是反感,可是打心眼里又心疼着腊梅,腊梅是个能伸得出手,弯的下腰的女人,就拿腊月这段日子,谁家压粉条,蒸花馍都得找个帮手,可是自家,自己杀羊还得雇个人,要不然人手不够,但是腊梅自己一个人,能把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揽业下来,整的利利生生。忙累一天,晚上还得伺候着自己和孩儿吃饭睡觉。
这一点上李倌儿对腊梅是愧疚的,所以即便很多时候腊梅当着众人面,甩自己的脸,不给朋友面子,自己也是能过去的,日子本来就是相扶相持的,这两口在小院里贴着对联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幸福……。
鸡翅膀前几日就打发走了二秀和慧慧,空着的旅店只剩下了自己,把门从里边锁了起来,还不到中午,就在自己的办公室的炉子上支起了锅,旁边放着洗好的蔬菜、羊肉卷和一瓶老白汾,准备一个人吃涮锅。
这是鸡翅膀自己一个人过的第四大年,她要趁着别人还没热闹起来,把自己灌醉,昏昏沉沉的睡上一觉,这一觉睡的越久越好,最好是能睡到年初一的到来,鸡翅膀见不得别人团圆,更见不得别人这时节对自己的祝福,感觉着那种祝福就是一种对自己的嘲讽,哪怕是慧慧和二秀,锅里的菜还没有熟,鸡翅膀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来,干杯。”那一瞬间没有了盛气凌人,只剩下柔弱,犹如人见人怜的二秀那般……。
河头村的二秀倒是忙的很,前几日才回的村,提着大包小包,都是给大姐和娘准备的年货,二秀把入冬卖了出去的金针(黄花)钱交给了自己的娘,自己娘来回的数着这钱,盘算着对不对的上数,其实每年二秀都要往这金针钱里添补百八十的,这样的话,娘数着不少,还开心。
大姐姚大秀是个节俭的女人,也是个能受苦的女人,把河头村自己家的几亩地一个人全揽业了,辛苦的很,二秀特意给大姐置办了新衣服,衣服不艳,大姐看着喜欢,大年三十这天早早的换上,开始洗自己和娘以及二秀替换下的旧衣服。
二秀则忙着先贴对联再堆旺火,接着洗干净了手,开始张罗中午和晚上的吃食,自己的娘说了,二秀做的饭好吃,同样是笼屉蒸出的扣碗,能吃出饭店的味道,不光是过年,平日里二秀回来,也是二秀做菜做饭,二秀娘总是满意的说:“哎,又下了顿馆子。”
今年的二秀心情也是好的很,因为前几日听了乔三爷的叮嘱,去云州看守所探望孙二龙。这一次的探望,让自己放下了三四年的心结,孙二龙被政府教育的很好,脾气是大改。虽然三年前也是孙二龙主动提出的离婚,但是言语与心气上还是有很大的火气和不甘,这次不一样,孙二龙看自己的眼神里有愧疚,也有一种解脱,感觉的不是给自己自由,而是为孙二龙为自个赎罪。所以才给了二秀主动找姜二的勇气,只是可恨的姜二不解风情,不但没有给自己带来希望,还落了一肚子的委屈,好在临走时姜二给自己留下了一丝的期许,唉,如今的二秀只能做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打算,只要大姐和娘过得好,就一切都好了,至于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寂寞,孤单什么的都已经习惯了,还怕再多等几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