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翰章听了这话顿时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吴川数次,而吴川也是坦然的同他对视着,这位牛家大少爷这才哈哈一笑说道:“我当是什么,不过是小事一件。只要吴兄你说个数目出来,十万大洋以下我就不问了,十万以上兄弟就得说说打算是做什么生意了。”
吴川看着他,面带微笑的平静说道:“兄弟我就是想做点粮食生意,华俄道胜银行和海参崴华商总会那边我都去凑了凑款子,大约已经凑足了四分之三的股本,剩下四分之一的股本一时拼凑不上,听说吉林牛家乃是关外首富,这才上门来商议一二,不知牛兄你是不是真的能做的了牛家的主?”
牛翰章原本对吴川这个海外归国的留学生还是有些好感的,认为这才是和自己一样阶层的人物。毕竟在吉林,不是他家的雇工就是他家养的官吏,要不然就是他也惹不起的真正权势人物,能够平等往来而又谈得来的人物是很少的。
只是这位从德国大学留学归来的留学生口气未免太大了些,又是华俄道胜银行又是海参崴华商总会的,看起来就像是要压他一头似的。因此在吉林地面上一向被人奉承惯了的他,立刻把那点对吴川的好感给抛弃了去。
他端起了面前案几上的茶碗,对着吴川轻轻一笑说道:“吴兄的粮食生意做得可真不小,连华俄道胜银行都撑不起你的架子,不知这四分之一股本究竟几何啊?”
吴川随口说道:“我听说东北三省一年出口的小麦约百万吨,出口的大豆约百万吨,前者约48卢布每吨,后者约卢布每吨,两者相加就是1.28亿卢布。所以我打算筹款4亿卢布,开设东北粮食总公司,从开荒到市场销售的业务全部囊括在内,现在就缺剩下的一亿卢布股本了。”
“吴兄,你遮莫不是来消遣我的吧…”“哈哈…”
从门槛外突然传来的笑声,突然就打断了正(欲yu)发脾气的牛翰章,吴川和他两人都转头望去,发觉是个15、6岁的少女站在门槛外边。看着兄长和客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这位少女顿时害羞的低头想走,不过想想又不对,马上转回(身shēn)子看着面前的门槛,轻声细语的说道:“爹从军械专局回来了,听说有海外归来的客人来访,就让我来告诉大哥一声,让你带着客人去有乐堂坐一坐。”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方才忙不迭的转(身shēn)离去,牛翰章这才有些尴尬的向着吴川解释道:“这是舍妹,父亲甚为骄纵,因此有些没规矩…”
牛翰章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又传来了一阵痛呼,显然这位牛家小妹又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了,这下牛翰章脸上便显得更为尴尬了,不过吴川却对着他笑了笑说道:“天真烂漫,只能叫真(性xing)(情qing),算不得什么不规矩。既然令尊有召,我们不如这就起(身shēn)?总不好让令尊久候的。”
看着吴川并没有在同自己谈下去的意思,牛翰章也激起了几分傲气,他可不觉得自家不投入对方所说的生意是什么损失。而且他对于吴川所言也是半信半疑,虽然牛家在吉林有着牛半城的外号,在关内外各处都有牛家升字号的生意,但对上了背后站着一整个沙俄帝国的华俄道胜银行,依然只能避让三分。
特别是对于在彼得堡留学过的牛翰章,俄国更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巨人,让他生不起半点对抗的意思。他并不觉得,一个得到了华俄道胜银行支持的人或做不成什么事,但是他很怀疑华俄道胜银行是否会如此全力的支持一个中国人。
年仅46岁的牛子厚还是一个相当具有活力的中年人,在他(身shēn)上吴川有些惊异的发现,比起牛翰章这位俄国留学生来说,反而是这位父亲更像是一个有梦想的年青人。他对于欧洲的一切新鲜事都很感兴趣,特别是新的科学发明。
因此在有乐堂内,吴川都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来意,倒是给对方普及了一下何为第一次工业革命和第二次工业革命。
听完了吴川的介绍之后,牛子厚方才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原来如此,所以那些洋人之所以强大,并不是一两台机器的作用,而是一整个制造机器的体系在发挥作用。我听吴先生你这说了半天,倒是比军械专局那些技师管事给我说了一年都管用。他们只会说这些机器能够造枪械子弹,洋人就是靠着这些机器生产的枪械子弹才能在我大清横行霸道的。却从来没有人能够说出,吴先生你说的这些道理啊。”
吴川看了看外面有些发黄的光线,也是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牛老先生说的不错,几台机器是挽救不了时局的,就好比朝廷现在编练的新军是挡不住洋人的入侵的一样。没有一个完备的工业体系,没有一个上下一心发愤图强的社会共识,这个国家就只能一直把这个积贫积弱的现状维持下去,直到变成下一个印度或是印第安人而已。
就好像老先生投资的这个军械专局,从一开始的仿造外国机器,到造枪械、银元,现在只能生产些枪械、子弹了。看起来这也让我国能够自己制造枪械、子弹,不用畏惧洋人的入侵了。但是我们只是会使用这些机器,并不能继续改进研发新的机器。
因此等到洋人制造出更为先进的枪械,生产效率更高的机器,就能装备起更为强大的军队入侵我们。到时候我们拿着这么一点枪械上战场,无非又是一场甲午之战的结果罢了。这就像是个循环,洋人不断继续向前,而我们则一直原地踏步,直到洋人制造的东西我们完全明白不了的时候,我们这个民族也就该被淘汰了…”
原本和吴川谈的还颇为开心的牛子厚,这下倒也被对方说的(情qing)绪低落了起来,他沉默了半响之后便突兀的问道:“那么先生今(日ri)造访于我家,莫不是想要请我投资工业的吗?”
吴川抬头注视了牛子厚数秒,又看了看坐在有乐堂内的众人,除了牛子厚和他的几个子女外,还坐着牛府私塾的西席。看到吴川(欲yu)言又止的样子,牛子厚看了看堂内的子女突然说道:“除了翰章和谭先生之外,你们都下去吧。”
依偎在父亲(身shēn)边牛淑章不免有些惊讶的向着父亲问道:“我也要下去吗?”
牛子厚板着脸对她说道:“爹爹要谈正事了,你去和你娘说一声,让她好好准备一桌,我今晚要同吴先生好好喝上一顿…”
牛淑章虽然还是起(身shēn)离开了,但在经过吴川(身shēn)边时,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似乎在抱怨他多事一样,吴川只作未见。
待到堂内只剩下四人之后,吴川这才斟词酌句的说道:“投资工业固然重要,但是我以为当下最为重要的,还是应该先整理东三省的钱币,确保金融上的稳定和货币的统一(性xing),然后就是夺回东北粮食的定价权,完成东北粮食生产的工业化。
只有在一个发达而稳定的农业基础之上,我们才能建设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因为农业产品不仅是大多数工业生产的原料,一个富裕的农民阶层同样也是工业消费品的主要消费者。
对于东北这样一个地方辽阔的地方来说,如果能够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农业生产、销售体系,那么就足以承担起一个地方(性xing)的工业体系。我来拜访老先生,目的也正是希望老先生能够联合吉林的商号,和我一起携手,先办理一个农业银行和一个农产品交易所,统一东北的钱币和粮食市场价格,为下一步发展东北工业打好基础。”
牛子厚这下算是明白,吴川为何要几次示意同自己单独谈话了。不过他并不忌讳这一点,在座的一个是他的大儿子,一个是他敬重的西席老师,他并不认为这两人会出卖自己。他只是有些埋怨儿子,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给自己预先打个招呼,令他毫无准备。
于是他狠狠的瞪了大儿子一眼后,便向他问道:“吴先生对你是怎么说来的?”
牛翰章老实的在父亲面前复述了一遍,刚刚吴川对他说的那几句话语。这令牛子厚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下算是明白对方为什么说,希望自己联合吉林的士绅们共襄盛举了。一亿卢布差不多算是他的全部资产了,而他的资产大多是不动产,能够周转出一两千万就已经很不错了。
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数字,原本跃跃(欲yu)试的牛子厚也忍不住沉寂了下去,过了好久方才向吴川说道:“吴先生,我能够理解你是想要干一番大事的,但一次投入这么多资金,会不会太过了些。做生意难道不应该稳当一些,从小到大的慢慢发展的吗?而且缩小了股本之后,也就没必要向俄国人借那么多钱了吧,他们的钱可不好借啊。”
吴川依旧笑容不变的回道:“俄国人的钱当然不好借,但是唯有把资本扩大到这个规模,他们才吞不下这笔生意。要不然的话,俄国人自己就能干了,还要我们入股做什么呢?此外,现在
火热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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