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仪芳殿
常乐转着画笔,没有感情地开口。
“确定好了,我就要开始画了,得保持两个时辰不动才行。”
“听说典客的画,最是栩栩如生,希望典客能画的像一些。”
“画的像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常乐若有所指道,瞧着翠儿和石碧彤脸上浮现的不安,嘴角往上弯了下,眯了下眼睛,让自己双眸清亮一些,这便投入画作。
“娘娘,接下来可别动了,也别说话了。”
不得不说,这石碧彤见风使舵的本事也是不错,居然在关键时候认怂。
今天但凡石碧彤对她的态度差一点,自己都保不准会在画上动什么手脚。
正调着颜料,就瞥见翠儿贼眉鼠眼,默默地往弄个角落移动,似乎想看她画上的内容。
果然,换皮不换骨,这主仆俩不见得是真的改过自新了,就是见势认怂而已。
“若是有人偷看本官画画,本官可直接毁画的。”
悠悠的一句话,翠儿立马顿了一下,下刻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好像是有事出去一般。
常乐瞧了下白净的画布,又看了看紧张着的石碧彤,拿起笔刷,涂了颜料,就在画布上画了起来。
如果画人像,她还是用油画比较顺手。
其实,她在画上也没必要做什么手脚,都是徒劳无功,还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石碧彤长什么样子,司伯言又不是没见过。
特别她还是大将军一族的,司伯言更是会“铭记于心”,丑化或美化,司伯言肯定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有什么意义呢?
只会显得自己没有专业精神。
这么一想,自己可真是个通情达理又有专业精神的小仙女。
一幅画,常乐描绘了整整两个时辰,左右瞧着满意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中的画笔。
抬眼再看石碧彤,石碧彤还坚持着,除了皱着眉头,别无其他的异样,常乐还是有些佩服的。
能坚持四个小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还真是不容易。
“娘娘,画好了。”
常乐起身伸了个懒腰,迅速用一块亚麻布将画布遮了起来。
利索地亚麻布四个角的绳子绑在画架的四个方向,将油画遮了个严严实实。
那厢,翠儿也将石碧彤扶着站起来,让她舒缓一下僵硬的身子。
石碧彤摆了摆手,拒绝了。活动了下嘴角,以及脸部表情,这才心底发疑地瞧着常乐。
“典客,这画怎么样?”
“应该是挺好的。”
常乐回答的含糊不清,“啪嗒”一声将画箱给合上了,抬眼瞧着石碧彤笑得神秘。
“娘娘您放心,臣是个公私分明之人,更何况,咱们之前的事也都过去了不是?”
石碧彤的脸,比摆两个时辰姿势的时候还要僵硬。
翠儿的脸色也是一样。
常乐笑意更甚:“娘娘,可是想通过这画吸引到陛下的注意?希望娘娘能够达成所愿。”
她们二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目光质疑地盯着常乐。
常乐将画架往背上一背,提上画箱,拿上油纸伞,无声地行了一礼,径直退出大殿。
“娘娘
,常乐她是什么意思?”翠儿当即恼火地询问,“她是不是在画上动了什么手脚?”
“她就是一个画师,能动什么手脚?本宫可是大将军的妹妹。”
石碧彤缓缓起身,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手臂,揉去酸疼。
僵硬的脖子左右扭了两下,发出咔咔响声,这才活动舒展。
翠儿已经见惯了石碧彤这样,自顾自地道:“娘娘,她什么时候怕过大将军,怕过您?婢子这几天出去打点的时候,可是听到过她的事儿。”
“什么事儿?”
石碧彤又十指交叉,活动了下手腕,依旧是咔咔作响。
翠儿看了下周围,没有其他宫人在宫里,往石碧彤那儿走近了些,避着她活络身子的动作,低声做着汇报。
“宫里私下里说,这常乐和陛下的关系定是不简单。”
“她才住进宫里的时候,陛下可是日日召见,自从选秀的事儿出来之后,陛下就很少召见常乐,秀女进宫之后,直接就没再见过。”
“都说,她是因为陛下选秀,和陛下吵了一架,两人关系闹僵了。”
石碧彤有些不敢置信,睨向翠儿:“她和陛下吵架?”
“可不是,婢子听到这儿,也是不敢相信。可有在御书房伺候的人说,常乐经常会气冲冲的从御书房出来,陛下之后就会绝食,或者心情不爽。”
“如此,陛下还留着她?”
“谁说不是?可见陛下当真是宠着她的,都说,贤妃会和常乐靠近乎,都是因着陛下。”
“……”
石碧彤有些消化不了这其中的信息量,错愕坐下,半晌缓不过来,连着怀疑地瞧了翠儿好几眼。
翠儿很满意石碧彤这个表现,这样显得她当初听到消息吃惊,不是很无知。
确实是常乐和陛下的行为,让人迷惑难解。
“娘娘,看来咱们现在还真不能和常乐撕破脸面,陛下现在虽然明面上不怎么理,但贤妃还亲近着,常乐院里的人都还是陛下精心挑选的。可见,陛下还是没有彻底抛弃常乐。”
“不过要是这样,咱们就更危险了。陛下还在意常乐,那常乐要是在陛下面前说娘娘坏话,岂非对娘娘不利?”
“常乐适才的话,明显是在告诉娘娘,她还记着之前的事,会报复娘娘,会在陛下面前说些什么。”
石碧彤好容易回过神,笃定地摇头。
“本宫只知道她勾引陛下,没想到这么有手段,竟是让陛下对她如此纵容。”
“不过,兄长说过陛下不是偏信的人,陛下应当是不会因着常乐的三言两语,就厌恶本宫。”
“陛下若真不顾大局,当初就会为着常乐,坚持不选秀。”
翠儿见石碧彤想的这么好,当即有些无奈,苦口婆心地劝说。
“娘娘,这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常乐不见陛下,可她若是画毁娘娘的画像,陛下见着,懂了她的心思,对娘娘心存芥蒂,对娘娘日后的地位也是有影响的。”
石碧彤沉了沉气,还是不由得心思动摇。
实在是常乐最后留的话,让人觉得暗藏玄机,明显是有什么阴谋,又死活不让人看画,更像是有猫腻。
“咱们,再等等看。这常乐不在
后宫,终究是折腾不了什么大波澜。”
“娘娘,可莫小瞧了她。”
“咱们初入宫,不能太过出头。再等等看,你平日里多打听些事情就是。”
“是。”
……
午睡过后,常乐又背着画板,提着画箱,打着油纸伞,哼着小曲儿往清宁宫去。
这回,去了仪嫔的仪芳殿,就是冯希仁的堂妹冯婉清的寝殿。
一觉睡过,浑身轻松,状态也好了不少。念着早上最后一番话,肯定会让石碧彤心里忐忑。
常乐就是想试探一下石碧彤。
如果石碧彤忍不住向她出手,那她就不可能被石碧彤迷惑,司伯言那儿她不去告状,怎么也要让贤妃压制她。
如果石碧彤什么都不做,那她或许相信一回,石碧彤是真的改邪归正,想在宫里好好做个人,那她以后对石碧彤也少点警惕心。
实在不是她故意想针对石碧彤。
着实是这个石碧彤因为记恨自己打了她一巴掌,就能带人去天甲画坊挑事儿。
在自己这儿有了这种“前科”,肯定是要担心石碧彤会迁怒格里斯,格里斯那个小可爱,可是因为自己才留下来的。
唉,格里斯真是个沉重又感动的负担。
其实,还有一个努力被自己忽视的原因。
自己不希望,司伯言和自己的敌人搞在一起,那样,大概真的会炸。
可石碧彤毕竟是大将军的妹妹,但凡司伯言想重用大将军石来善,都不可能一辈子冷落石碧彤。
只要石碧彤这回不搞事,她就能相信石碧彤是对自己放下了仇怨,他们俩发生个啥事儿,自己也就有理由,不那么生气。
哦,她又在找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来理解每一件事,她可真是个小仙女。
真是脸上笑嘻嘻,心里你大爷!
常乐脸上露出假笑,拎着画箱的手不自觉握紧。
雨越下越大,打的树枝乱颤,夹裹着红花细枝绿叶砸在地上,地上已经是薄薄的一片植物的“残骸”。
一把长扫帚把“残骸”堆积在一起,随后簸箕一铲,又是一片干净之地。
常乐一进仪芳殿,就有宫人引路,另一宫人从她手中接过画板和画箱,跟在她的后面。
走在仪芳殿干干净净的石砖道路上,踩过浅浅的积水坑。
两边是打伞扫落叶的宫人,在她经过时,宫人都暂时停止了打扫,面朝常乐颔首低眉,等她过去了,这才继续做着事情。
雨水打在屋瓦上,顺着瓦间沟壑汇聚成一道道的水流流下,正院大殿的前廊就多了一条水帘。
常乐走上前廊,守门的宫人就从她手上接过油纸伞,面朝另一边收了伞。
殿门已经用薄帘遮挡防风,宫人打帘,请常乐进去。
进去就被安排在客座上坐下,立马有人奉茶上来。她的东西都被小心放置在一旁。
等彻底落座,常乐才环视这屋中设置,也都是一般嫔位该有的装备,和石碧彤那里差不太多,但坐在屋中,就是有种别样的不同。
忽然听见脚步声,是从暖阁里传出来的,常乐将拿茶盏的手收回,站了起来,面朝着暖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