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〇四章 陛下会去哪儿
到底是偶然看见,还是偷偷盯着。
冯希仁心里头门儿清。
石树做这些,也都是为了他着想,他虽然不喜,但也无理由怪责,只是敷衍过去。
“同僚来往,此乃正常之事,无需惊讶。”
“怎么就正常呢?”
石树瞧着冯希仁正在写的公文,是写给江南郡郡守的,内容和江堰有关。
犹豫许久,还是要跟冯希仁多说一点。
“他们二人相见,多半是大将军想要拉拢谈御史,与老爷你对抗。”
冯希仁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管继续写着公文,完全没有要搭理石树的意思。
他越是这样淡然,石树这个属下就越是替他着急。
“老爷,这枪打出头鸟,您身为丞相,定是多招人妒忌。您在朝堂之中,也不能没个帮协的人。陛下虽是信您,可也耐不住有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
“这大将军和谈御史若是联手,对您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一阵苦口婆心。
冯希仁放下毫笔,抬眼看他,既是感激又是无奈。
“那你以为,本官当如何做?也去拉拢朝中之臣?这是结党营私!”
“属下并无此意,只是想让老爷多些警惕之心。”
“为人臣,忠君。为官相,为民。忠君为民,便是本官之所为,其他的,不是本官该想该为之事。他们若是想害本官,本官也躲不掉,不如不理会。”
石树望着冯希仁坚定的双眸,硬是梗着说不出话来。
如果这世上最倔的是驴,最犟的是牛,那冯希仁就是比驴还倔,比牛还犟!
这心眼也是实打实的。
冯希仁沉了沉气,又与石树明言。
“本官知你一片赤诚之心,对本官绝无二心,也一心为着本官。不过,你不必弄什么小心思,本官不会领情。”
石树笑呵呵道:“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属下怎么听不明白?”
冯希仁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就盯着石树,将话说了个明白。
“婉清在宫中,并无相识之人。除了你,还有谁会帮她逃出内庭?那日晚上,你整宿未归,是去了何处?本官听说,那晚你一直在宫中。”
“翌日,你便有事告假,难道不是在逃避祸事?”
石树也不惊诧冯希仁明白这些,反而甚是仰慕地朝冯希仁盈盈一拜。
“老爷果真是明察秋毫,令石树不得不佩服。既然老爷知晓其中之事,老爷为何不生气,也未追究过属下?”
冯希仁将目光从他脸上收回,重新执笔书写,漫不经心地开口。
“自有人惩罚你,哪里用的着本官?”
这回,石树是惊诧了,深深地望着冯希仁,立马抱拳行礼,格外郑重地开口。
“属下对老爷绝对忠心,还请老爷相信属下!”
“本官并无不信,你不必慌张。”冯希仁不以为意开口,“本官只是告诫与你,莫要行些不轨之事。”
“你的心思本官知晓,你纵容婉清去见常乐,是为了让婉清亲近常乐,日后在宫中,有人可靠,可是这般?”
石树垂眸,不得不承认,冯希仁有着一双慧眼,什么事情都看的明明白白的。
既然想法暴露,他也不再藏着掖着,只是劝
着冯希仁。
“老爷,冯家在朝中根基不深,小姐在宫中也无可靠之人。常姑娘是最为可靠,虽不在后宫,但小姐出事,也一定可帮助小姐。”
“就像婉清逃出内宫被罚,常乐找贤妃相救?”
冯希仁的语气里都透着不悦,又抬头看向石树。
“你真是糊涂啊。这前朝不得管后宫之事,你这便是在致常乐于险地。常乐插手后宫,日后会落多少人的口实?”
“她本就是个女子,在这朝堂之上,步步艰难。你让她与后宫之事纠缠,日后,她更是如履薄冰!”
石树忙安抚道:“老爷无需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本官不知道你明白多少内情,你可知有个词,叫‘无可奈何’?”冯希仁沉了沉眸子,“若真的到了无可奈何的那一天,谁都保不住她。”
“可老爷,若是常姑娘相助,小姐定会受陛下宠信,这于冯家是好事。届时,老爷行新政更为便利,您就可以出手护住常姑娘……”
“石树!”冯希仁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想险本官于不忠不义吗?你若是真为了本官好,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石树沉了沉气,郑重其事道:“老爷,不管您想不想听。属下都要再多说一句。”
“今晚便是陛下临幸后宫之日,往后谁都会盯着这后宫,陛下宠爱谁,便是谁家势力坚固,这朝堂的局势便会倾向哪边。”
“老爷,属下知您志向远大。可您若是不期巩固权力,任由他们将你绊倒了,您的抱负又如何再实现?这对陛下来说,也是一大损失。”
冯希仁阖上双眸,缓吸了一口长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你先出去罢,本官还有公务要忙。”
石树深深望了冯希仁一样,双手抱拳,转身出门。
在关上门转身的那一刻,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双眸清亮。抬眼,就看见高空之上,明月朗朗。
都说三尺之上有神明,这人间却是有个大青天。
谁说官场险恶,尽是污流浊泥?冯相便是这洪流之中不偏不移的磐石。
他石树,未跟错人!
陛下若是珍惜良臣,定会暗中相助。
今夜,他会不会去仪芳宫呢?
……
延仪宫。
德妃正倚靠着软榻,身侧的桦姑姑站着,穿着大氏衣裙的婉贵人正在给她捏肩。
婉贵妃眉眼含笑,动作柔缓,一下又一下,令德妃舒服的眯起了双眸。
“婉贵人,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让你跟着伺候吗?”
德妃悠悠开口。
婉贵人乖巧摇头:“不知。”
“因为你够机灵懂事。”德妃斜了她一眼,这话里不知褒贬,“你只要好好伺候着,本宫不会亏待你。”
婉贵人含蓄低笑:“多谢娘娘。”
她心里头知道,德妃说的是冯婉清和格里斯的事儿。
就是她发现冯婉清和格里斯夜间偷偷溜出,然后暗中报给了内庭令。
没想到内庭令抓到人后,居然偷偷地告诉给了德妃,德妃那晚才会准时出场。
德妃望着婉贵人勾人的模样,勾唇冷笑了两声。
如今后宫来了新人,她得找个得力之人才是,日后行事也方
便。
这婉贵人在秀女之时,就有那般心机,明显是个想往上爬的人。她就是想找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做起事来,才能不折手段。
“桦儿,陛下那边有动静儿了吗?”
桦姑姑微微点头。
“回娘娘,刚刚来的消息,司礼内侍已经带着牌子去了御书房,待会儿应该就会知道结果了。”
“嗯。”
德妃眼眸微微眯起,心有不安地转着手腕上的镯子,后牙根紧紧地咬着。
她倒要看看,是谁今夜有幸被陛下临幸。
给她按摩的婉贵人心中紧张,还有些小小的期待,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翻她的牌子。
虽然后宫妃嫔众多,很难有机会选到她身上,但也该有些期待不是?
要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德妃清晰感受到肩膀上手劲儿的变化,微微皱眉,瞟向桦姑姑。
桦姑姑瞥了心不在焉的婉贵人一眼,讥诮一笑。
“桦儿,你觉得,陛下会选谁?”
德妃漫不经心开口询问,肩膀上的力道一重,疼的她一皱眉。
婉贵人惊醒,忙提着裙子在德妃面前跪下。
“娘娘饶命,妾不是故意的。”
“哼,不是故意的。”德妃冷哼一声,骂道,“你这小妮子,现在的心思全跑到陛下那儿了罢。”
婉贵人浑身发颤,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感,忙不迭地道歉:“妾不敢,德妃娘娘饶命。”
“不敢?”德妃又道,“你这是明着不敢罢。本宫也明确告诉你,陛下今晚若是选,也当在妃嫔里选,也该在大氏族的妃嫔里选。”
这话明显带有歧视,既有份位的歧视,又有民族的歧视。
婉贵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着,暗暗咬着后槽牙,不停地眨眼睛,眨去眼中的不甘。
颤抖的嘴巴勉强稳定,颤着声音便附和。
“娘娘说的是,妾身份卑微,不敢乱想。”
“知道就好。”德妃趾高气扬地瞪了她一眼,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指,“回去罢,没准儿,陛下还真翻了你的牌子呢?”
“妾告退。”
婉贵人也不耽搁,迅速退了下去。
桦姑姑瞧着失态而去的婉贵人,看不上眼地摇了摇头。
德妃眯着眼:“一个个小浪蹄子,什么样的身份都敢奢求陛下的临幸。桦儿,你说,今晚陛下会来延仪宫吗?”
“娘娘,婢子不知。”
桦姑姑笑了笑,不敢随便搭话。瞧着德妃忽然间的黯然神伤,一时还有些心疼。
“娘娘,如今陛下又要来后宫,迟早会来延仪殿的,只是时间问题。娘娘再耐心等等,那些小浪蹄子就算被临幸了,也只是陛下一时看个新鲜罢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
德妃扬了扬脖子,面容有些不舒服。
桦姑姑很是自觉地站在了德妃身后,刚刚婉贵人站着的位置,替德妃轻柔地按捏起来。
听见德妃舒服的轻吟声,脸上的愁容也散了些许。
德妃的脸色却没因此变好,反而是更加着急。
“前阵子父亲还托人传信来,让本宫好好抓住机会,早日怀上龙子。可是如今,这选秀进宫的女子不计其数,本宫,又怎么能比得过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