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知常足乐
常乐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格里斯怎么突然就杠上嫁人这事儿了。仔细想了想,迟疑地摇了摇头。
“这个说不准,不过,大概是不会嫁人了。”
话落,瞧着格里斯的表情,常乐竟是有些被迷惑了。怎么,格里斯听见她说这话,还有些窃喜的意思?
错觉一闪而过,因为格里斯又开始用连环问题炮轰。
“你为什么不嫁人呢?”
“我……”常乐望着她期待的双眸,漫不经心道,“这个问题很复杂。大概就是,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嫁给自己的喜欢的人,可也不愿随便找个男人将就一辈子。”
格里斯听得格外认真,听完就开始心里默默做阅读理解,长长的眼睫毛呼扇呼扇的,很是灵动,两只眼睛也深邃的好看。
每回说话说得绕了,格里斯都会这样,常乐也都习惯了,便留时间让她自己慢慢消化理解去。
听着身后典丞跟查斯・罗伯特他们的讲解,看着面前拥挤的人潮,有些被红火的花灯迷了眼。
格里斯心里还在迅速盘算着常乐的话。
常乐说,因为某个原因,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子吗?因为阿常不想找个男人过。
很难想象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想和另一个女人共度一生。可那些男人,确实让人很讨厌,如果有这种选择,她也会想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
但是,这种事是不会被其他人接受的。
常乐一定很为这种事情苦恼罢?
所以她喜欢的人是谁呢?不是十里吗?可看着很像是十里啊。
“学士,巴赫伦使者想单独去望火楼。那里视野开阔,他想画这里的全景。”
典丞赶到前面来,向常乐汇报情况。
常乐扭头瞧着菲恩・巴赫伦,又望了眼沁河畔最高的那座楼。
望火楼遍布全城,会有官差士兵驻守盯哨,观察周围区域有没有火灾情况,一旦发生火灾就敲响警钟。
今日沁河畔有灯会,望火楼的定是紧盯着这边,就连在这附近巡查的官差都多了不少,预防走水之事。
望火楼是周围最高的建筑,确实是视野开阔。
“嗯,派两个人送巴赫伦使者过去,定要在亥时之前回鸿胪寺。”
“是。”
典丞应下,转身就朝菲恩・巴赫伦走去,传达常乐的意思。
菲恩・巴赫伦略有些感谢地瞧了常乐一眼,跟着两个护卫离开了。
“阿常,我们能自己去玩吗?”
格里斯提出自己的想法,不等常乐同意,扭头就用西德语告诉查斯・罗伯特。
“罗伯特先生,你们要好好听这位大人的话,我要和常乐单独转转。”
查斯・罗伯特笑呵呵的,大方地一挥手。
“哦,格里斯小姐,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没有人会拦你的。”
“这……”常乐来不及挣扎,就要被格里斯拉着离开,忙劝道,“格里斯,这……”
典丞见状,忙笑盈盈地替常乐解围。
“学士,您好好地陪格里斯小姐罢,这里在下会照看好,会在亥时之前回去的。”
闻言,常乐人已经被拉着脱离了队伍,两个护卫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跟着。
木已成舟,常乐也只能顺其自然,好好地跟着格里斯顺
着河岸溜达。
忽然间,前面一阵骚动,数不清的孔明灯摇摇晃晃的飞上天,逐渐将夜空照亮。
“哦!”
格里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场面,激动地发出惊呼,握紧了常乐的手,指着那成片涌上天空的孔明灯。
“阿常,那是什么?”
“那是孔明灯。”常乐解释着,“放孔明灯也是为了许愿。”
“许愿?它们飞到天上,是为了让神可以看见吗?”格里斯被涌动的人流挤得有些不稳当,还是忍不住想跟着挤过去,“我们可以去许愿吗?”
“当然可以。”
卖孔明灯的摊子并不少,常乐没走两步,就停在了一摊子前。
向摊子后面忙碌的六旬老人问清价钱,从钱袋里摸出铜钱,递了出去。
“老丈,要两个孔明灯。”
“哎,公子你自己挑。”
老人从她手上接过银钱,目光还一直瞧着常乐身边的格里斯,感叹摇头。
“活了大半辈子,还能看见这样的人,真是开了眼,死都可以瞑目了。”
常乐默默挑了两个孔明灯,转身便想带着格里斯离开。
却是迎面遇着一人,竟是司伯言。
他身边的单总管身着一身管家仆装,已经悄悄地付了老人银钱,也买了个孔明灯。
格里斯刚想惊呼出声,却见司伯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默默地将惊诧憋了回去,却是有些慌张地瞧了常乐一眼。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能在这里遇见大氏的皇帝。
常乐笑吟吟地看着司伯言,云淡风轻地开口。
“公子怎么出来了?”
司伯言清浅一笑:“与民同乐。”
“公子还真爱凑热闹。”常乐调侃道,“莫不是趁着灯会,来看看这城里的姑娘?”
“确实是趁着灯会来看姑娘。”
司伯言不可置否地望着常乐,注意到格里斯在,转移了目光。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放孔明灯?”
“应当是去那桥上。”
常乐一指前方不远处的石拱桥,上面挤满了放孔明灯的百姓。
“公子该不是要一同罢?”
“那里确实不错,过去罢。”
司伯言瞧了单总管一眼。
单总管立马笑盈盈地从常乐手上接过折叠着的孔明灯,跟在他们三人身后。
走了两步,朝后瞧了下,确定先前保护常乐的护卫已经不在,眸光闪过一丝精光,回头又是笑吟吟的。
几人挤着人流往石拱桥走,行走的速度极为缓慢。
司伯言瞧着常乐和格里斯紧紧握着的双手,眼睛像是被揉进了沙子一般不适,眼看着常乐的手就在自己的手边,心情莫名地紧张。
格里斯默默地走在常乐另一侧,紧紧地攥着常乐的手,时不时地悄悄打量司伯言。很是讨厌司伯言的突然出现,打扰了她和常乐。
但是,对方毕竟是大氏的皇帝,又不能表现的不高兴。
常乐就被夹在中间,心里毛毛的,如芒在背,左右都不踏实。
忽然行人撞过来,他们三人被撞得一阵不稳,司伯言眸光一闪,顺势朝着常乐的手抓去。
站在后面的单总管也跟着眼前一亮,神经都紧绷起来替司伯言加油打气。
常乐却是先一
步侧身扶稳了格里斯。
单总管微微叹了声,都替司伯言感到意难平。
司伯言悄无声息地收回落空的手,虚空握了两下松开,心里头也空落落的,有些怨念地瞥眼瞧着常乐和格里斯。
“没事罢?”
常乐轻声关心着格里斯。
格里斯摇了摇头。
眼瞧着常乐的左手又放了回来,司伯言的睫毛颤了颤,紧了紧右手,故作镇定地看着前方。
“公子。”
听见常乐的声音,司伯言精神微振,面上波澜不惊地看向常乐,对上常乐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绷着面子清浅开口。
“何事?”
常乐试探问:“您一会儿放了灯,是回去还是……”
司伯言心中的微亮沉了下去,轻飘飘地扫了格里斯一眼,正好发现对方也在悄然偷瞄着自己,眼神里都是警惕与嫌弃。
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再看她们二人握着的手,更觉有哪里不太对。
“我便四处转转,你们呢?”
“我们也四处转转。”常乐咧嘴一笑,又委婉道,“公子,茜丝明日便要走了……”
“哦?”司伯言轻飘飘地盯着格里斯,不以为意道,“所以呢?”
“今日是我陪她的最后一晚。”
常乐眨了下眼睛,希望司伯言不要装作听不懂自己的意思。这么明显的逐客令,他如果不接话,那自己就要直白的说了。
司伯言眼眸微微眯起,盯着格里斯,发现对方若无其事地偏过了脑袋,也悠悠收神,低声问常乐。
“那你今晚何时回去?”
格里斯也望向常乐,目光灼灼。
“我……”常乐突然间的左右为难,干巴巴道,“今晚可能不回去了,我已经答应茜丝,今晚上住在使馆。”
格里斯放下了心,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司伯言漫不经心道:“如此,嗯。”
之后又是长长的沉默,三人难得地挤到了石拱桥上。
常乐从单总管那里拿来孔明灯,递给了格里斯一个,单总管也不知从哪儿弄了笔墨,递给了他们。
“你可以在这灯上写下你的心愿。”
常乐将一个孔明灯展开,一步步教着格里斯,注意力都在格里斯身上,完全没管另一侧的司伯言。
司伯言往左侧一看,正对上笑吟吟的单总管,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孤苦。
单总管帮他拎着孔明灯,等着他写字。
司伯言捏住孔明灯的下方,毫不犹豫地便落笔。
格里斯的视角正好能看见司伯言挥洒笔墨的模样,自己像攥着棍子一样捏着毫笔,瞧着司伯言行云流水的模样,有些艳羡,用英吉利亚语赞叹。
“陛下写的字真好看。”
常乐忍不住侧身,看向司伯言。只见司伯言背对着她,白色的孔明灯上写着偌大的几个字。
“知常足乐。”
不由得,心底漏了一拍,看着他的那刚劲有力的字迹,心绪流长。
正恍惚,司伯言忽然回首,那双深褐色的眸子染着点点笑意,如同月光皎亮,如同秋水沉沉,又好似春风绵绵。
刹那之间,仿佛有一道光将周围的一切隔离出去,将他们二人隔离在另一个世界。
没有灯会,没有喧嚣,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