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 陛下的后路
谈御史微微抬头,迷糊地晃了晃脑袋。
“那就多了去了,有可能是怀王,有可能是某个亲王的世子,有可能让贤……”谈御史嘲讽道,“你真以为找个人继承皇位是什么棘手的?”
在石来善的认知里,谈御史掌管东阁,位列三公,为人墙头却最是懂圣意。既然他都这么说,看来这大氏日后的形势当真是不明朗的。
他就是有心讨好下一位皇帝,也不知该往哪儿使力。
思来想去,不由烦躁。
“可这样也太过捉摸不透,让朝中大臣如何心安?”
“你啊,还是没怎么接近过陛下。”谈御史嘲笑地指了指石来善,“陛下,从来就是个捉摸不透的人。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时刻守着皇帝的身份,为国为民。”
石来善偏头听着谈御史的教训。
谈御史勉强撑着脑袋,和他脸对脸。
“圣意难测,没事儿你别猜。你以为陛下如此尊敬大长公主,当年那般宠信李仁兼,为什么贤妃到现在也做不了皇后,驸马因着个马场就直接一无所有了?”
这些事儿石来善都知道,也都琢磨过,其中弯弯绕绕,在李家和大长公主失势后也都明白了。
如今听着谈御史的警告,也明白其中之意,默默地饮了一杯酒。
谈御史兀地一笑:“所以,这朝中唯一能靠的就是陛下,这点儿你不如冯希仁眼尖。大将军,身为人臣莫要有二心才是。”
谈御史拍了拍石来善的肩膀,倒头栽了下去,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石来善晃了下谈御史,叫了两声,对方也不见清醒,便由着他去了,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谈御史说的好听,他要是忠心为君,也不会今日装醉跟他说这些。
如今情势,谈御史未弃他靠向冯希仁,明显是不舍得自己这块儿靠山。
他日陛下真出事,不管遗诏如何,新帝无根基,朝堂的形势定会混乱,手握兵权的人自是有着一份强势在。
说什么莫要有二心,只是无人能与陛下对抗,这才贴着陛下。
他石来善无谋逆之心,可也不能不为自己考虑,不为石家考虑。陛下年纪不小,近些年多事变,江山易主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只是不知道,那遗诏之中写的是什么。
今日陛下不见众将臣,特意将常乐召进去,明显是有猫腻。不知道是不是跟着遗诏有关系。
不管遗诏是不是和常乐有关系,锦嫔未曾侍寝,当是和常乐脱不了干系!
这个常乐,真是个绊脚石!
只待陛下南下,常乐留在圭都,他趁此机会,定然让常乐不得翻身,甚至是永远消失在陛下眼前!
……
太尉府。
书房。
太尉大马金刀地坐在高位,手里握着把大刀,就着烛火,用软布细细擦拭着。
下方,张阁老陪坐着。
二人怎么说也是亲家,毕竟张阁老的二女嫁给了太尉的长子,这之间的关系就亲近了些许,说话也随意多了。
“太尉,听说陛下今日晾着众官,单独
见了常乐?”
太尉掀了下眼皮子,没想到他一来问的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是问陛下是否下江南,而是问常乐这个小典客,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陛下见罢她就宣了我们几个。”
“太尉,这陛下非要下江南该不会是常乐撺掇的罢?”
张阁老拧眉猜问。
太尉又掀了下眼皮子,见张阁老面目阴沉严肃,也能理解。
德妃在冷宫自杀后,张阁老就把这个仇记在了贤妃和常乐身上,虽然他没听张阁老咒骂过,但时不时从大媳妇儿的嘴里也了解了个差不多。
可要是依着他看,就是德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在宫中做出那等蠢事,诬人通奸还想利用陛下,能好好活着才是令人称奇的事儿。
这女儿蠢笨,爹看着也不怎么聪明,可毕竟是亲家,也没必要为此争吵闹得不好看。
听着他还要往常乐身上泼脏水,摇了摇头,不以为意道:“陛下又不是个昏君,能被个小女子撺掇的做出这等事?”
张阁老冷哼一声:“那个小女子能耐可是大的很。”
太尉当做耳旁风,假装没听见这些话,继续擦拭着自己的宝刀。
对于常乐,他接触不多,但作为太尉,知道她做过不少大事儿,包括她在战场上干的那些事儿。
她曾在战场上犯险探路,未死又在敌军做细作,使得大氏军队连连得胜,单凭此事儿,他就得夸常乐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加上她与西德国比试时体现的大国气度,根本对常乐起不了什么敌意。
敢为国冲锋陷阵的,不一定是好人,但一定不是奸佞小人。
只不过陛下对常乐确实太过宠信,让她前朝后宫的瞎掺和,这点儿让人难以释怀,也对常乐有不了什么纯粹的好感。
综合下来,他对常乐也就是持个中立态度,不喜也不仇视,也不太看得惯别人太过吹捧常乐或者太过贬低仇视常乐。
如今依着张阁老是亲家,他不好赶人,也不能走开,恍若未闻便是。
张阁老发觉马太尉的敷衍态度,一时有些气恼。
“太尉,你可别掉以轻心,对那个常乐不在意,张某看陛下这回下江南,定然是要带上她的!”
马太尉点了点头。
“嗯,陛下去哪儿都带着那个常乐,这回下江南带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再说了,那怀王不也在江南郡?她为了见怀王肯定也是要去的。”
张阁老一时语噎,发觉马太尉这个人有时候有点儿缺心眼儿,而且明显是不站在自己这头,气的摆袖冷哼。
“看不出来马太尉对常乐那丫头还是有些看好的,这么个人跟在陛下跟前,马太尉竟恍若未见。”
对方一直在这个话题上绕,马太尉也觉得有些疲累,将剑身从上往下,擦了一下,起身将剑归鞘,搁置在身后桌案的架子上,稳稳地供着。
擦完剑,这才有闲心来好好应对张阁老,扭头面朝张阁老,大马金刀地又坐了下去,正儿八经地开口。
“张阁老这是什么意思?今儿到我这太尉府,是来数落常乐的罪行的?”
“太尉……”
“就算她有条条罪名,可陛下护着她,我们能怎么办?你看看德妃针对常乐,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
听着马太尉粗声粗气地摆事情,还专门往他伤口上撒盐,张阁老又气又疼,想起他那闺女,就对常乐的恨意更多一分。
“那这就是问题!马太尉您想想,陛下在遇见常乐之前,什么时候这么无理取闹过?又是不选秀,又是不临幸后宫,又是宠西德国的洋妃,还让个女子在前朝做官,现在还不顾性命地下江南!”
马太尉一双厉眸沉了几分,颇以为然地点头:“这么说,问题是挺大。”
“正是!所以,马太尉您应当重视起来!”张阁老气急败坏道,“太尉您是两朝元老,打小就跟在先皇跟前,与先皇一起打过天下,如果是您去劝,陛下定然会听进去的。”
“老夫去劝什么?让他别宠信常乐,让他别去江南?这不一直在劝?”马太尉摸了把胡子,摆手道,“现在的陛下不是当初的陛下了,他自有主张,咱们劝不了就别劝了。”
张阁老也不知道马太尉怎么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以往他跟马太尉说这些,马太尉还是一副忧国忧民,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如今成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迷糊过后是恼怒,愤恼地打了下手心,抛出关键问题。
“那陛下有日出了事怎么办?”
谁知,这回马太尉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马太尉瞧着呆愣的张阁老,胸有成竹道:“就算陛下有朝一日出事,这天下也不会乱,你就放宽心罢,陛下早已想好了后路。”
“后路?”
张阁老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细细一想,小心探问。
“太尉的意思,陛下最近临幸后宫的事儿?那就算陛下临幸后宫,现在有妃子怀上了,那也得怀胎十月才能诞下皇子。那时候,黄花菜怕是都要凉了。”
“这只是其一。”太尉卖着关子不继续说了,“有些事儿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常乐那头你也别当着陛下的面儿出手,小心将自己给害了。”
张阁老还在细想着太尉的话,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冷汗岑岑,仿佛触及到了某条底线,让他不敢再深入想下去。
太尉还是好言相劝。
“这常乐再怎么祸害,她动不了大氏的根基,不可能把持朝政也不可能以子为贵。陛下心里头也是有把尺子的,再宠信也不会太过分。这样的人,不足为惧。”
“你要真看不过去,就找个好听的理由跟陛下说,将她逐出丹青房就是,反正她现在在鸿胪寺当差。”
“老夫看你也是个老糊涂,连替闺女报仇都找不到对象,你真正要担心的是宫里头的贤妃。德妃自杀,跟贤妃脱不了干系。她现在正当宠,陛下的意思也很明了。”
张阁老沉了沉气,拧着眉头。
“当初要不是陛下忌惮李家,有心压制李家,早就将贤妃立为皇后了。如今李家已经解决,依着陛下对贤妃的宠爱,自然是想将她往上抬上一抬。”
马太尉冷哼道:“他们李家想借此死灰复燃,简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