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伯言拧眉问：“你说的事是什么时候的？”

　　“也就是打完仗，在十三郡稍作停留的时候。”怀王想了想道。

　　“司伯毓啊司伯毓。”司伯言不知该如何来骂怀王了，他就说常乐怎么反复不定的，之前在他说幼时玩伴时便神色有变，症结却也有怀王掺和的份儿，“下次你能不能管住你的嘴？你让她来问朕，朕能将此事说出去吗？”

　　怀王很是认真地将他的话想了想，深以为然点头：“确实不能，这事儿是个天大的秘密。那皇兄你就瞒着嘛。皇兄，你这次再见着如霜，是不是感觉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司伯言以为他这话里别有深意，还很是正经地回忆了下如霜的情况。

　　怀王道：“她长得愈发漂亮了啊，出落成了个大美人了。”

　　司伯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你以后也不必联系她了，便任由她去罢。她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不回便不回了。这都过去十几年了，朕既然拉不回来，便算了。”

　　这话倒是让怀王惊讶了下，愣怔地看了会儿司伯言，手指摩挲着金骨扇的扇骨边缘，桃花眸几番婉转，最后沉了下。

　　“皇兄也不能怪她，她也是为了皇兄好。留在外面确实比回去好。”

　　司伯言瞧着他略有失神，晃然间有些心口发酸。他知道，如霜和怀王是一样的人，他也因为感激如霜才对她有诸多愧疚。

　　“她若是说了什么，想必是气话，皇兄莫要在意。”怀王难得地替个女子说好话，语气都软了几分，“等她和阿常接触多了，便也能理解皇兄。”

　　司伯言目露疑惑：“你怎知她是因着阿常？”

　　怀王潋滟一笑：“臣弟猜的，上回她便是因陛下喜欢阿常的事发恼。臣弟猜，她还怪责了贤妃未劝诫陛下。”

　　事实确实如此，司伯言难以反驳，再看司伯言的眼神，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怀王向来懂他的心思，可这么快明了确实让人措手不及。

　　怀王摇头一叹：“都是从李皇后手底下出来的，不都是一个德行？李皇后当真是为陛下留了不少忠心之人啊。”

　　话语之中多无奈的语气，怀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瞧着微微波动的茶水，半张桃花面也随之变幻，桃花眸中的情绪却是有些意味不明。

　　他又何尝不是受了李皇后的影响？

　　忠心，忠的是君，也忠的是国，是这天下。

　　放下茶盏，抬眼再看司伯言，见他陷入沉思和某种不愿回想的回忆，薄唇不经意间微微勾起个弧度。

　　他有时候是羡慕的，羡慕司伯言有李皇后这样的母后。

　　李皇后被传是恶毒之人，手段狠辣，妒心强，容不得他人。却也是靠着这些，铲除异己，将她和司伯言好好的保护起来。

　　她对司伯言一样无情，让别人误为司伯言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怜惜，群起而攻之之时，便不会祸及司伯言。不可谓不是用心良苦。

　　到最后，她也确实成功了。为司伯言留下了贤妃、如霜、沅贵妃。沅贵妃去世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便顶替上。

　　“对了，皇兄，你让

　　石树去找人迎接囚犯。为何不直接让臣弟的人去？都尉他们再如何，也不敢从臣弟手中抢人。”

　　司伯言回神，清浅笑道：“他们都勾结土匪抢粮，抢个人又算什么？”

　　怀王觉得这个理由不太足够，又问：“不知石树要找的人是谁？”

　　“胡大和昌立方。”

　　这回怀王明白了。司伯言是在给这二人个机会。胡大和昌立方此次若是立功，便能让他们功过相抵。

　　“皇兄这是打算将他们二人收入麾下？”

　　司伯言想了想道：“身边跟太多江湖人，怕是规矩都不好立了。但若是有一两个，好像也不错。看心情罢。时候不早，朕也想休息了。”

　　“臣弟这就送皇兄前去休息。”怀王很是热情地起身。

　　临走，司伯言又恍然想起件事：“如霜的事，你解决。不过你要知道些分寸。”

　　怀王认命道：“臣弟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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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郡城外的难民村离怀王府有段距离，石树连夜策马赶过去，叫醒了正在熟睡的胡大的昌立方，将他们二人带到了村子后头的河边。任由马儿饮水吃草，自己和他们二人攀谈去了。

　　“胡大哥，昌贤弟，好久不见。”

　　石树恭恭敬敬地朝他们二人抱拳行礼，一看就有猫腻，胡大和昌立方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胡大问：“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嘿嘿，实不相瞒，小弟刚从凤县回来。”石树见胡大脸色忽沉，也紧跟着严肃告知，“胡大哥，小弟有一事想跟大哥请罪！”

　　胡大拧眉道：“你小子又干什么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石树就跟不要钱似的直接跪了下去，双膝着地，将昌立方都吓了一跳。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儿，竟是行如此大礼！

　　胡大的眼皮子直跳，胸口也有一瞬间的发闷。

　　石树痛声道：“大哥，大凤寨被官府给清剿了！”

　　嘭！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打在胡大身上，波及的昌立方都有些惊然。

　　胡大眼睛瞬间瞪大，憋了一口气。好半晌反应过来，一脚踹在石树肩膀上，将他整个人踢翻倒地。石树像是个被踢翻的乌龟，四脚朝天。

　　“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你给毁的？大凤寨是老子几代存下来的！你个小兔崽子白眼儿狼，老子当年就不该救你！你把大凤寨给卖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暴躁的胡大一把揪住石树的衣领，碗口大的拳头重重落下，三两下就将石树打的鼻青脸肿，口鼻出血。对方却是避着要害并没有还手的意思。

　　昌立方见状，上前一把抱住胡大将要落拳的手臂，使劲儿将他拉开，嘴里劝着：“胡大哥莫恼，想必石兄也是有隐情的，不妨听他说说。”

　　“呸！”

　　胡大朝着石树啐了一口，指着他大骂：“他能有什么隐情？这个狗东西，老子把他杀了祭寨！”

　　那头，石树已经捂着脑袋旋身坐了起来，仰视着胡大，眼中既无恨意也无怨念，只有满满的委屈，疼的龇牙咧嘴。

　　“胡大哥，

　　那你应该先把凌风杀了祭寨，这才能轮上小弟我啊。”

　　胡大哼道：“先杀了你，老子再杀了凌风！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老子一个不放过！”

　　“嘿嘿。”

　　石树突然没皮没脸的笑了起来，这个举动就像是在挑衅，惹得胡大有一阵暴躁。石树眼看着他挣脱昌立方冲了过来，赶忙往后一蹿，施展轻功躲的远远的。

　　刚刚一顿打是为了让胡大泄气儿的，也是顺便当因罪受惩了。这回，他可不能再白挨一顿打。

　　“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别跑！”

　　“昌贤弟，你快抱住胡大哥，我还有重要的事儿没说呢。”

　　石树遥遥地喊着。

　　昌立方果真听话地将胡大箍住，胡大当即恼怒地瞪向他。

　　“胡大哥，你就听他把话说完罢，若是没个正当的理由再打都行，他敢跑，昌某一箭便将他留下，替胡大哥出气。”

　　听到这种话，胡大这才稳定下来，两个肩膀一抖，将昌立方挣开，走到河边摩拳擦掌。

　　“小兔崽子你有什么鬼话就赶紧说，说完送你上路！”

　　话落，石树已经落到了他们身边，笑眯眯道：“小弟这就说。胡大哥，你当初离开寨子的原因，小弟已经明白了。你不愿跟都尉勾结盗劫官粮，被凌风那个小人插了一刀，被迫赶出了寨子，可是如此？”

　　胡大像是听到什么奇耻大辱，脸上红白交加，两只巨拳握的“咔咔”作响。昌立方却是才知道，还是很讶异的。

　　石树笑嘻嘻地继续道：“就知道胡大哥是侠义之人，小弟没跟错人。小弟知道这件事后，就直接托人把凌风给抓了，替胡大哥你报仇。”

　　胡大怒目而视：“你抓凌风，毁了老子的寨子是何道理？”

　　“胡大哥你这话说的，我请人抓凌风，人家不得要报酬？我想着那寨子里的人赶跟着凌风把大哥你赶出来，也都该抓，就同意帮人家开个门。”

　　石树闪身躲过劈来的一掌，揉着脸上青肿的位置哀嚎了声。

　　“不过胡大哥，我只是想让官兵把人给抓了，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本来想着寨子空了，回来请大哥回去继续称大王，谁知凌风手下那群小兔崽子，竟然一把火烧了寨子！”

　　具体谁烧的，他也不清楚。反正是为了抓那些土匪导致的，就都算到他们身上也不冤枉。

　　胡大又感觉胸口一阵剧痛，颤抖着下巴问石树：“你奶奶的说什么？寨子被烧了？”

　　“嗯，烧的干干净净的，连黄鼠狼的毛都没一根儿。”石树甚是悲痛地点头，“小弟我看见的时候，寨子已经烧起来了，没来得及让人救。大哥你要气的很，就再打我一顿罢。”

　　看着他凑过来的脸，胡大丝毫没有要客气的意思，扬手就砸过去，对方一个后撤躲开。

　　“胡大哥你先把这顿打留着。”石树道，“你要怪就得怪那个凌风和都尉不是？大凤寨盗劫官粮，迟早是要被拔的。育国都被打下来了，大凤寨又能坚持多久？”

　　胡大沉默不言，也深知其中的利害。

　　大凤寨盗劫官粮，陛下都到了大凤寨暗查，定然是不会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