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清走进屋子,天才刚刚黑,他的小仙女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挽晴跟着进来,不由得一笑,小声道:“她这些日子特别爱睡觉,您自己吃些东西吧!”
萧予清点头,“你回去吧,我自己来。”
挽晴看了看他们,别有深意道:“王爷让她睡吧,多睡睡也好。”她说着深深一笑,走了出去,为他们关上了门。
萧予清吃完,洗漱好,又看了看她写的东西,这么弄了一个多时辰,她还是沉沉睡着,天气不冷不热,她只盖了被子的一角,一对纤纤玉足露在外面,雪白而耀眼。
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自己躺了上去,轻轻搂住了她。曾经感叹过她是上天用心的杰作,现在依然这样觉得,他见过很多女人的脚,也很精致小巧,却都比不了她的,只看一眼,就硬是觉得诱人。
梦中的她轻皱了下眉头,稍稍动了动,却仍然未醒,这是有多好睡!萧予清满鼻子的温香柔软,下意识的凑过去,吻了吻她的脸颊。梦中的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往他身上靠了过来,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又重新熟睡,粉嫩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温柔的淡淡的甜甜的笑,像个正做着好梦的孩子,纯真而酣甜。
他忍不住的手臂稍稍用力,又轻轻吻了吻她嫣红的嘴唇。这两年他们平静而幸福,虽说离得不远,可一个月最多只有半个月在一起,每每大半个月不见,他都会相思难忍。
如同现在她在他怀里,好像一颗甜蜜诱人的水蜜桃等着他去品尝,他却只能按耐住,不忍心吵醒她的好梦。
清晨的阳光从屋顶透了几丝进来,萧予清张开了眼睛。外面安安静静的,草原上的人们想必已经在忙碌了,可这个小小的天地,是最不会被打扰到的。
身边的小仙女依偎在他身边,有几缕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睑,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而动,撩的她睫毛闪动,睡不安稳,他伸手轻轻为她拨开,一触碰到她,她就睁开了眼睛。
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温柔的声音带着沙哑,“我的仙女醒了。”
她含糊不清的“恩”了一声,重新把眼睛闭上,挣扎着往他怀里一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萧予清捉住她的手,去吻她的脸,吻她的耳朵,呢喃道:“别睡了,都睡了多久了,恩?”
她只觉得痒痒的,哼笑出声,终于睁开眼睛,嗔怪道:“别别,好痒!别吵!”
萧予清把她搂紧,“谁叫你不理我!”
她抬起头,美目迷蒙,看他好一会儿才傻傻道:“你来啦!”
萧予清气笑,“坏丫头!”搂住她一个翻身,重重的吻下去。
她还半昏不醒,那突如其来的热浪让她来不及回应,只是不自觉的娇吟一声,闭上眼睛任他索取。热情迅速燃满了全身,他吻过她的香甜,伸手急切的拉开她的衣服,渴望抚摸那一片让他失魂的冰肌玉肤,她迷迷糊糊,温顺羞涩,直到他整个压上来,忽然从迷蒙中清醒过来,心里一着急,用力推他。
“等等!等等!你听我说!”
他一脸凶恶,“等了一晚上了,还叫我等什么!”
“等等!你先下来!”她着急的直捶他,“我有事告诉你!”
他哼的一声,“我等不了!”
她“噗嗤”一笑,又马上认真道:“真的真的,我有话跟你说!很重要的,你先别……”她脸色绯红,“先别这样好不好!”
萧予清无奈,离开她躺好,语气满是幼稚的威胁,“今天你要是敢逃走,等我把你抓住,保证让你三天起不了床!”
她的脸更红,轻哼道:“别胡说!”抓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知道么?我们,有孩子了!”
萧予清瞬间一震,“什么?”他撑起身子,“洛夕,你怀孕了?”
她轻轻点头,“恩!前天贾通来看过,说已经两个月了!大概是……是上次我们去西山林有的。”她越说越小声,看着他呆呆的表情,“你怎么不说话?你……不高兴?”
萧予清摸了摸她平平的小腹,温柔道:“我怎会不高兴!只是有些意外!”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一时心潮翻涌,“洛夕,我很欢喜!”
她满眼幸福的笑,“我知道,你一定会高兴的!”
“当然,当然,当然……”萧予清反握起她的手,一叠连声,“唉,小丫头!”
她鼻子发酸,紧紧靠在他怀里,“我好幸福,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的,是不是!”
“当然!”他又说,“当然会!只是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要回京,”他有些担忧,“你怀着身孕,恐怕经不起一路劳累。这小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折腾你,倒是要费一番脑筋。”
她轻轻摇头,“你不用担心,贾通说我没有事,我和孩子都很健康,孩子到了三四个月也会稳当一些,到时候他会跟我一起走,只消走慢点,好好吃饭睡觉,就不会有事!”
萧予清斜眼道:“这几年贾通对你,真是比我上心的多!”
她嗔道:“你在说什么啊!”
他笑,“我说小仙女招人疼,这是应该的。贾通这样说,我也放心了。反正回去的时候,不像我们来的时候那样赶,大队人马行军不能耽误,你可以跟着慢慢走,我会陪着你的。”
“嗯!”她送他一个大大的甜笑,靠在他怀里。
他重新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看着她香肩半裸的娇媚样子,深深叹道:“可他出来之前,我就要受罪了!”
她埋着头“咯咯”娇笑,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话。
萧予清搂紧她,“真的可以?”
“就今天这一次!”她红着脸,“你小心些,别像刚才那样强盗似的就可以!”
“我保证很小心,很小心……”他亲吻她的脸颊,“洛夕,我想要女儿,想要个跟你一样美好的小小仙女!”
这样一个小天地里,就要成为父母亲的两个人,内心的激动与幸福难以言说,她伸手抱住他,眼角是幸福的泪花。
“恩!”
萧予清陪了她两三天,去找贾通仔细问了问,确定她一切都好,又回了军营。西疆驻军三万,他要带一半兵马回去,赵氏兄弟也会带兵马来,大军即将出发,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挽晴已经离京十年,现在儿女也大了,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想再去见见乌云珠,叙一叙主仆之义,和薛成义一商量,薛成义欣然同意,一家四口准备和他们一起回去。这样一来,秦洛夕更多了人照顾,萧予清更加放心。
前些天暴雨不断,秦洛夕依旧吃饱喝足了在屋子里睡觉,什么也不过问,现在无论什么东西都没有她的孩子重要,她除了感激上天,唯一的念想就是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让萧予清当一个幸福的父亲,让他下半生再没有遗憾。
下过雨之后,天气也凉了一些。她的身孕已经三个月,肚子依旧平平的看不出怀了身孕,但她已经开始穿起了宽松的衣裙,爱睡觉的孕症和前两个月比似乎好了一些,这天午后她不再睡觉,出门走了走。
马上就要离开了,再来也不知是何时,更或许,再也不会回来。这片碧绿广阔的草原,她和她的爱人相知相爱,离开的时候,更有了他们情爱的见证。
深秋的午后不冷也不热,青草味,泥土味,牛羊味……放眼望去,上面是蓝天白云,下面是碧绿一片,让人心旷神怡,她实在十分的不舍。怀孕让她多思敏感,这种时候,她很想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去怀念,去感慨。
越过山坡停了一会儿,正看着远处的大群牛羊,忽然感觉背后有什么异样,让她感觉浑身不适,转过身去,原来是个黑衣的妇人站在她身后不远。
附近住着的人都不知道她是恭王妃,只听说她是“薛家大嫂的朋友”,丈夫和薛成义在一个军营里,因此寄住在他家里。贾通来了之后,更知道她懂医术,老人孩子有个头疼脑热,擦伤碰痛的,她带着贾通看病去,非但不受银钱,不要牛羊,而且药到病除,大家就真把她当仙女一样尊敬,渐渐的附近的人她都熟悉了起来,这个圈子就这么些人,大多淳朴友善,互相都认识。
这个女人她却很陌生,她一身黑衣,厚厚的头巾遮住了头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感觉已经不很年轻,虽然看不见脸,她却肯定从来没见过她。
她笔直不动的站在那里,那一抹黑色让人感觉透着冷酷,看起来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她好一会儿了,却一动也没动过。浑身上下唯一露出的那对眼睛,射过来两道箭一样的目光,如要刺穿她的身体一般凶狠而冰冷,她不由自主的在这种眼光下打了个冷颤。
这是谁?也许又是家里有病人的人来求助?这两年这样慕名而来求医的也有不少,她马上就要离开了,能多帮一个人也好。她心里存了疑问,想了想,还是主动走了过去。
“大嫂,”她微微一笑,尽量温和的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来找人吗?”
自从她走出困住她的小世界来到萧予清身边,接触过许许多多的人,能对她的笑和温柔视而不见的人,还从来没有过。可她说了两句话,面前的妇人却像是有雷劈到了她身边,浑身猛烈的一震,那对看着她眼睛不再冰冷,而是变成了燃烧着的熊熊烈火,好似想把她烧成灰烬一般。
秦洛夕心里的不安莫名的扩大,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透着诡异的女子,又问道:“大嫂,你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么?”
“大嫂?”那妇人终于开口,那声音是极力控制下的颤抖,仿佛是某个阴暗角落里传出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你叫我大嫂?”
“哦,”她温婉歉意,“我不知该怎样称呼你!”
那妇人不再回答,只像刚才那样看着她,她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眼光,转身道:“抱歉,我打扰到你了。”
刚走了两步,那妇人忽然道:“我的确是来找人的!”她的声音依旧冰冷,透着些许刻薄,“有人告诉我,这里有个两个大夫,医术很好,我到了这里,有很多人又告诉我,这里有个女大夫,是仙女下凡!我就是想来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仙女,我想,我现在已经见到她了!”
“你是来看病的?”秦洛夕重新回过来,心想难怪她如此奇怪,身上有病痛的人,性子不好也可以理解,看到她遮住的头脸,想到以前的自己,心里一下子对她的恶感略减,心头涌起相惜。
“他们说的女大夫是我,”她温和道:“你若是愿意,就让我为你诊诊脉,你放心,我虽然医术浅薄,可我有个师傅,他什么病都能治。”
“是么!”那妇人冷哼,“只是我的病,恐怕谁也治不好!”
秦洛夕不以为意,“总之,我带你去看看吧!”
那妇人站住不动,“我不喜欢大夫,女大夫另当别论,我想去你的地方看,行么?”
秦洛夕犹豫了一下,她住的地方从没让陌生人去过。唉,反正她马上要离开了,也没什么关系了。
她点头,“那就去我家吧。”
那妇人不再多话,跟着她回到了帐篷里。
秦洛夕倒了一杯茶,“你先喝口茶,我为你把脉。”
那妇人冷冷的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忽然盯着桌上的一排木雕,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咚”的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看不出来,你的手艺活倒好!”她死死看着那些木雕,声音发抖,似乎恨不能扑过去把那些木雕碾得粉碎。
秦洛夕也不介意,微笑道:“你说这些小玩意吗?我可做不出来,那都是我家相公雕出来的。”
那妇人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重重喘着气,“你……相公?”
“恩!我相公,他手巧的很,什么都会。”
那妇人双拳紧握,转头死死盯着她的脸,“你生的这幅模样,他……他一定很疼你是么?”
她一笑,不愿在陌生人面前多提萧予清,可她眼角都写满了幸福,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我还是先为你诊脉吧!”刚才称呼她大嫂,她似乎很反感,秦洛夕也就不再用称呼。
那妇人慢慢伸出了手,“你看吧,好好看看我的病,你能不能治!”
她的手指碰到她的肌肤,两人都是一震。秦洛夕惊异于她肌肤的冰冷,那妇人却不适应她指尖的温度。
“怎么样,我这病,还能治么?”
这妇人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处处让人不舒服,秦洛夕正怀着孕,心境无比的宽,想到她因为病痛才性子古怪,就毫不介意。
“你的脉象沉稳有力,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病痛。”她想了想,老实说道:“也可能是我的医术不精,诊断不出来。我只感觉你的心脉时而旺盛,时而波动,起伏无常,是不是常年多思多虑,以致五内郁结,所以才觉得身子不舒服。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我想你若能从此以后放宽心,自然身子也就慢慢好了。”
“放宽心?”那妇人连连冷笑,她站起来,猛地拿掉了脸上的面纱,“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放宽心!”
她的脸虽然不年轻,但绝不衰老,三十出头的年纪,依旧十分美丽,那不是一种柔和的美,而是美的夺目,骄傲,愤怒,好像夏日的烈焰,浓烈的能把人烧成灰烬。
这张美丽的脸上,没有丝毫岁月带来的平和和宁静,那是一种寂寞,仇恨,冷酷,更衬托出那双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眼睛,让人觉得阴森害怕。
秦洛夕微微皱眉,下意识的说道:“……有什么为难的事,值得你日思夜想,郁郁成病呢?你该……”
那妇人走到那些木雕前,死死的看着,“我是有为难的事,也可以告诉你!”
她回头,看着秦洛夕一字一字说道:“我本来有个英俊英雄的丈夫,有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可后来,我的丈夫离开了我,他说他从没爱过我!我的儿子刚刚两岁,还未懂人事就死了,我非但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连他是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十几年来,我日思夜想,想着我的丈夫,想着我的儿子!可他们,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我恨他,更恨把我们拆散了的那些人!你觉得,这算不算为难的事!你觉得,我还能不能放宽心!”
秦洛夕慢慢站了起来,并来不及去细细理解她的话,甚至来不及同情或安慰,只是单纯的被她话里的恨意震慑住了,惊呆了,她颤动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有股冷意从脚底蹿起,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