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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公子不我思 苏台云水 5601 2024-02-09 11:15

  微风阵阵,树叶沙沙作响。

  阿玉就侧躺在树下的榻上,她的背影玲珑,领口半松,露出的一段脖颈纤长而细弱,我见犹怜。

  “阿湘,我好想吃鱼羹啊。现在正好是秋天,江水里的鲈鱼正肥。要是咱们现在还在郢都,等今年最早的一批鲈鱼捕获了,阿母肯定要开始张罗做鲈鱼羹了,到时候再配上她亲手酿得桂花浆,吃上一口,再喝上一口,舌尖能品着鲈鱼的鲜嫩,舌根还回味有桂花的清甜,那滋味儿真是美极了,想想都要流口水。”

  她一边回忆,声音渐低,道,“唉,也不知咸阳这里有没有鲈鱼,若是在这儿也能得一碗尝鲜,该有多好”

  阿湘听了她的话,这次却出奇的没有附和,她在背后为难道,“公主,大公子”

  阿玉没等她说完,便背对着她随意挥了挥手,“不要再说了,我知道这是大公子的命令,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厨房要是不肯换便不换吧,你快拿下去,我要睡一会儿。”

  她拉了拉榻上的丝被,刚要合眼,忽听一个略带促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晨间不起,晌午便睡,吃食还需精细,夫人这是要立志做豕仙不成?”

  那声音音色温润,十分好听。阿玉呀了一声,忙急急转过身来,不见阿湘人影,却见纪堂正坐在阿湘刚刚的位置望着自己,面带笑意。

  阿玉高兴地叫了一声,“夫君,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她又想起他刚才的问话,好奇道,“什么是‘史鲜’?”

  纪堂语气更加温柔,微笑道,“当年朔人曾献给燕昭王一头大豕(即猪),这豕与寻常的豕相比,体型格外大,身量亦是格外壮,相传此豕年岁已有一百二十余,故称豕仙,燕昭王后将此豕供奉于宫中,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直至其终。”

  纪堂自己说完,却绷不住笑意,话音刚落,一向安之若素的表情即刻破功,不由大笑出声。

  阿玉原本见他神态,以为他说得是十分正经之事,没想到这人居然一本正经地调侃自己,戏言她的生活与猪相似。

  她面上一红,水汪汪的眼睛瞪向对面那人。只可惜,她容貌生得娇俏,脸上做出的表情再凶恶,也不过是给她平白增添三分媚意,更显灵动。

  她见纪堂大笑不止,心中升起一股小小的羞恼,两只小手握着拳,在他的胸前轻轻砸了几下,语气凶凶地道,“不许笑,我是豕仙,你就是豕仙的夫君,反正无论我有如何不好,你都是要和我凑成一对儿的。”

  怀中人样貌可怜可爱,纪堂握住她的拳,虚虚地抱了她一下又松开,笑道,“夫人说得极是,为夫如今便舍命陪夫人,大不了便凑成一对儿豕仙罢了。”

  阿玉听了他的话,又笑又恼。她习惯性地趴回在他的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阿玉还是头一回见夫君这般开怀大笑的模样呢”

  纪堂一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腰,道,“今日无状,同夫人顽笑了一句,夫人莫要见怪。”

  阿玉忙抬起身子,双目盯着他,神情真挚,小脸肃然道,“夫君说得哪里话,阿玉并未觉得冒犯,又何来见怪一说?阿玉知道,夫君身为大公子,身居高位,责任重大,每日有好多事情要去操劳。夫君在人前虽态度温和,但总是严肃模样。夫君与阿玉已经成婚,阿玉不管夫君在外如何,只希望夫君能在自己家里多些快活。就像琴弦一般,如果总是紧绷着,时间长了再好的丝弦也会崩断,时不时松开一下,反倒能用得更加长久,并非坏事。”

  说着,她脸色羞红,又埋回了纪堂怀里,声音软蠕道,“夫君愿意同阿玉做笑语,阿玉心中,是很高兴很高兴的。”

  她的这一番话,带着几分扭捏的真情,也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阿玉忍着脸上发烧,把话说了出来,都快把自己感动了,那人却好似全无反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纪堂几息之后笑道,“傻姑娘,这些琐事莫要想入非非,小心以后真的变豕仙。”

  他接着道,“好了,你想睡也不急这时,先把药粥喝了再睡。”

  阿玉哀哀叫了一声,心道刚才的话全是做媚眼给瞎子看了。

  纪堂把她扶坐好,拿起一旁小几上的粥碗。阿湘很是细心,刚才下去时还给粥碗盖上了盖,此时纪堂把盖子移开,里面的粥早已由烫转温,正合食用。

  阿玉见他把粥端到自己面前,刚想要拒绝,纪堂却神态自若道,“这几日,阿玉若是每天都能乖乖吃下药粥,等你伤愈,我便亲自为你寻来鲈鱼做羹。”

  阿玉听了,忙高兴道,“此话当真?”

  纪堂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阿玉思量一番,看着他手里还冒着药气的药粥,虽不大情愿,但最后还是道,“那便听夫君的,等阿玉好了,你要亲自去为我寻来鲈鱼做羹。”

  纪堂微笑向她伸出手道,“可击掌做誓。”

  阿玉见他郑重,忙伸出自己的小手,怕他反悔似的,击了下,道,“好了。”

  他今日似乎心情颇好,阿玉便也乐得使娇,她望了望粥碗,又望了望纪堂,杏眼里水波流转,道,“那作为补偿,阿玉要夫君喂!”

  她模样娇俏,此刻故意撒娇,更惹人怜爱。纪堂笑了笑,便把手收了回来,一勺一勺,耐心地把粥喂进她张开的菱唇里。

  晌午的阳光正好,粥里又有助眠的成分,阿玉吃了粥,晒着外面的阳光,眼睛眯了一会儿就要睡过去。纪堂怕她受风,又把她抱回了屋子。

  阿玉身子一沾床榻,就睡了过去,纪堂在一旁仔细给她掖好了被角。

  接着,他坐在边上又瞧了她半晌,见她睡姿乖巧,嘴角还微微上翘,似是梦中还带笑,他的嘴角也现了一丝笑纹,接着却又摇了摇头,起身回了前院书房。

  纪堂在书房里刚坐了一会儿,一个内侍就进来传话,说是蔡夫人派了一群侍婢过来,还带了一堆物什,领头的侍婢说她们想要亲自见过夫人,替二公子向夫人赔罪。

  纪堂一听便知,蔡夫人这厢前来示好,必是因收到了秦王下放由丹的诏书。他淡淡对内侍道,“夫人伤重,正在静养,不便外人打扰。你和她们说,东西留下,人就不必见了。等她们走了,你去叫韩潜检查一下那堆东西,检查没问题,再转交给夫人。”

  那内侍忙应声躬身而出。

  纪堂的思路被打断,他的视线从手中的竹简转而投向一旁的墙上,那墙上高挂一物,赫然就是由丹的马鞭。

  他站起身,走到那马鞭面前,把它从墙上取下,握在手中细细地看了一遍。

  由丹一向最是宝贝这根鞭子,因而这牛皮鞭虽然使用地很是频繁,鞭身上却没有什么毛毛刺刺,应是有定期上过护理油,很是平滑,只是此时鞭身上带着些干涸的血迹,让人见之不喜。

  纪堂见了那血迹,略一皱眉。

  由丹,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会一边跌跌撞撞地跟在自己身后,一边喊着长兄长兄的小男孩。

  天家父子之情,兄弟之谊,便是如此,越是长大成人,越是渐行渐远。

  “你今日一念仁慈,他日却会养虎为患。”

  纪堂又想起了父王的话,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顺手把那鞭子又挂回了原位。

  “嘎――嘎――”

  阿玉揉了揉眼睛,从午睡中醒了过来,她觉得自己梦里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起来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屋子,纪堂也不在身边,于是她喊道,“阿湘?”

  阿湘闻声,忙上前来,苦着脸道,“哎呀公主,中午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大公子突然就回来了,我都来不及给您暗示,他就把我赶走了。”

  “公主,那粥一定难吃死了,您现在想不想吃些别的,阿湘让跟咱们同来的楚国厨娘给您准备?”

  见阿湘满脸懊恼,要再去准备新的吃食,阿玉摸了摸被纪堂喂得饱饱的肚子,忽然想到他那个豕仙的顽笑,身上打了个寒颤,怕自己真的吃胖了,她忙阻拦阿湘道,“阿湘放心,我并不饿。不过他答应了我,只要我这些天认真吃了这药粥,伤好后,他就会亲自为我找鲈鱼做羹吃。”

  阿湘听了,眼睛一亮,道,“大公子真如此说?嘿嘿,那可真太好了,有了鲈鱼羹,也能缓一缓公主的思乡之情。”

  主仆两人正在叙话,外面又传来了两声,“嘎――嘎――”

  阿玉奇道,“阿湘,你听到了吗?这个声音?”

  阿湘竖起耳朵,道,“这声音,好像离着很近的样子”

  “听着像是大雁的叫声?”阿玉接道。

  阿湘也点点头,道,“我听着也是大雁在叫,而且这声音像是就在咱们院子里。可是大雁不都是成群结队的?怎么能突然飞来一只落单的?这也太奇怪了。”

  阿玉好奇心大盛,道,“是与不是,咱们循声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见阿湘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后背,她笑道,“放心,大公子的药很是好用,只要我小心一点,不扯到后面,就一点都不疼。”

  说着,她下床穿上鞋,由阿湘扶着,主仆二人随着那阵阵的叫声,便去院子里寻这只落单的孤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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