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清晨。
陆霄照常起了个大早,简单用过早饭,便开始在书房整理义父的文章,一直整理到临近中午,忽然有电话打过来。
看了看电话号码,陆霄忍不住皱眉。
电话来自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故人——
莫思海、莫叔。
陆霄了解过——
当年四大世家在对义父出手前,也曾威逼利诱过莫叔。
不过,莫叔的选择跟冯朝江、马博滔等人截然不同。
他不但没有做任何背叛义父的事。
还选择跟义父风雨同舟。
即便他的人脉、资产跟四大世家比起来,根本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但他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甚至在陆浮生惨死之后,莫叔还是锲而不舍、想方设法的替义父讨还公道。
朋友做到这个份儿上,绝对担的起莫逆之交。
就更不用提,陆霄幼时,莫四海就一直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对他的好,并不比义父少。
这也是陆霄心底一直在乎莫叔情绪的原因。
这两个月,他都没有主动联系过莫叔,便是因为他退掉与莫海棠的婚事,多多少少都伤了莫叔的心。
此刻见莫叔主动打电话过来,陆霄想想,也就接通电话。
“莫叔……”
陆霄主动开口。
他是跟莫海棠这个往日的未婚妻闹得很不愉快,但这跟莫叔又没有任何关系。
“霄儿。”
莫思海打过招呼,也就说出打电话的原因。
“霄儿,你知道的,咱们蜀郡年三十儿吃团圆饭的传统。”
“明天除夕,你肯定是要跟于嫂子和蝉儿那丫头在家团聚的,但是今天,叔叔家里面有个家宴……你……要是有空的话,过来一起吃顿饭吧。”
“咱爷俩也有段日子没联系了……叔叔这心里还是挺惦念你的……你也说了,这次回来军部就给你三个月假期,转眼你回来都俩月了,要是再不见上一面,下次等你回来,就不知道又多少年了。”
莫叔情深意切,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陆霄自然没可能拒绝,当下也就应承下来:
“叔,我肯定去,我稍收拾一下,换件衣服就过去。”
挂断电话,陆霄忍不住心底一酸,到底还是颇为自责。
他摇了摇头,忍不住叹道:
“陆霄啊陆霄……莫叔待你如同亲儿子……你便是跟他女儿有过隔阂,可还是该时常去拜访他的……”
他天生孤苦。
自义父去后,世上能让牵挂的长辈也就爷爷、义母和莫叔几人。
不过一想到去莫家吃饭,他就忍不住想起莫海棠那个丫头,也就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海棠这丫头,上次在这里被红袖一顿教育,肯定也受了不小的打击。”
“其实细说起来,我跟她之间也不是什么大的仇怨,不若就趁此机会跟她好好谈谈吧。”
如实想着,陆霄换上件衣服,又让沈天狼开车,朝莫叔家里驶去。
……
出门才注意到,蜀郡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阴沉许多。
因为明天是年三十儿的缘故,街上空荡荡的,行人车辆都不多,也因为如此,往日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今天走起来只用了二十分钟出头。
在莫家所在别墅区门口停了车,陆霄便让沈天狼在车上等他,自己则一个人下车,独自朝莫家走出。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姑娘守在门外。
那姑娘虽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可还是掩盖不住她曼妙身段。
她缩在门边,不住的跺脚、哈气,显然已经冒着严寒在门口等了些时间。
……
这姑娘便是莫海棠,也就是他之前的未婚妻。
她顾盼之间终于看见陆霄身影,脸上顿时泛起浓浓喜色,连眼神都闪起一丝晶亮,只是这晶莹神色,很快却又化为乌有。
陆霄也看到了她,当下主动打招呼道:
“海棠,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你在外面做什么。”
“等你……”
莫海棠下意识回了一句,旋即补充道:
“是爸爸他……他忙,让我在这儿等你的。”
“这样啊,那进去吧。”
陆霄霁月清风,当然不会多想,随口回了一句便准备进去。
可莫海棠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陆霄止步,皱眉道:
“怎么……有事儿?”
莫海棠沉默很久,终于点点头道:
“嗯,家里人很多,不好开口……你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声如蚊呐,显然是鼓起很大的勇气。
“你……有话要对我说?”
陆霄多少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真想不到莫海棠会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跟我走走可以么……”
莫海棠再次请求。
陆霄沉默片刻,还是点头同意。
两人也就沿着小道散步。
昨夜下过一场小雪,地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两人并肩而行,鞋子踩在积雪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挤压声在寂静的小道显得分外清晰。
莫海棠说她对陆霄有话要说,结果两人走了足足十分钟的功夫,她都没有开口。
陆霄随她走到川江边上的一处凉亭,终于驻足,淡声问道:
“海棠,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了,你要有什么话想说,就在这里吧。”
莫海棠也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陆霄,呢喃道:
“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她咬了咬牙,用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后才小声道:
“其实……我……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以前……我不懂事儿,一直都误会你……还……还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语……你一定……一定也很生气吧?”
陆霄淡淡摇头:
“生气么……其实也谈不上。”
莫海棠黯然一笑:
“也是……你可是帝国圣者、北境少帅,我莫海棠一个乡野丫头哪儿有什么资格让你记恨。”
“所以你不是不生气,你是觉得我压根就没有让你生气的资格和必要。”
陆霄先是一怔,旋即认真道:
“海棠……我不跟你生气,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你不配让我生气,而是……我再让着你。”
“你我自幼相识,莫叔待我如同半个儿子,所以我也一直都是把你当作妹妹看的。”
“其实,不论我究竟是什么身份,首先都是个人,喜怒哀乐这些情绪,我都有,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才让着你,毕竟么,当哥哥的哪儿能跟妹妹一般见识。”
莫海棠摇了摇头,眼圈泛红:
“霄哥,我倒是想你不让着我,你狠狠给我两个嘴巴,那样我心底还能好受些。”
陆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望着远处的浩浩川江,淡淡开口:
“海棠,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前尘往事,也都该翻篇了,既然你还喊我一声哥哥,那今后咱们还是以兄妹相处……我对待你,其实是跟蝉儿那丫头是一样的。”
“今后如果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这个当哥哥的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好。”
莫海棠点了点头,却又压低声音,小声道:
“霄哥,其实,有些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清楚的话,我还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跟你说清楚。”
“你说。”
“其实……你那会儿离家参军之前,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当时我爸跟陆伯给咱们俩订婚……我也特别开心。”
“后来你不告而别去北境参军……一别小十年没有消息,就把我晾在蜀郡,我对你怎么可能没埋怨?”
“而且,那时候你突然出现在我家,对我又是那种全不在乎的态度……还给我贴上拜金、势利眼的标签……还说……还说我让你觉得恶心……反胃……”
“那天你走之后,我越想越气……再加上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任何一句有关于你身份的事,一直都把自己伪装成一事无成的大头兵、所以我才以为你不学无术、不求上进……也才对你那个态度……”
“今天我跟你说这些,并没有洗白我自己的意思……我只想告诉霄哥你,我莫海棠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陆霄微微一叹:
“海棠,你说的没有错,当初那件事自然不能全怪在你头上,我也有责任。”
“算了,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再提起来还有什么意义?”
“好了,既然话都说清楚了,那我们就回去吧,莫叔在家等的,估计都着急了。”
他说完也就转身。
莫海棠点头跟上,可走出两步,她忽而停下脚步,望着陆霄身形,轻声问道:
“霄哥……你……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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