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之后,左长乐问起柳若言是何时第一次起了要出海游历的念头。
柳若言顿了一下,不动声色问道:“你怎么想起了这个?”
彼时的两人正坐在海船的甲板上吹着海风,两个人动手在烤制一条海鱼。
左长乐淡笑了一下:“都水米未进两天了,这两日,我总是反反复复在思索这样一个问题。究竟从前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要
让我此刻遭受这等罪?”
没错,他们这一趟出海,路上出了岔子。先前存放的果蔬和淡水大米都损坏了。
这几日,海船上的人都只能靠着钓海鱼度日。
左长乐令人将海水打上来放在大锅里不断的加热,使蒸汽升腾。
在蒸汽上方却放置了一个倾斜的大圆盖子。
蒸汽慢慢凝成水滴顺着斜面渐渐滑下去,被一旁等候的手下收集在碗里。
如此便成了可饮用的淡水。
只是这个方法操作十分麻烦。
淡水供不应求。
柳若言最早生出要出海一游的念头乃是因为朱明。
此刻她怎能直说呢。
只是她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却没想到,出海需要克服的困难这么多。
见她不说话,左长乐微微笑了一下,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你认识的人里仿佛只有朱明曾经出海。”
柳若言心下一紧,莫非被左长乐发现了?
下一刻果不其然,左长乐又好似随意一般问道:“这些年,你还跟他有联系?”
柳若言心想,这些年当然没有联系,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哪里有那个闲功夫去想别的男人?
不过是昨日去了一封信而已。
“没有。”这两个字,柳若言说得底气十足,实打实的真情实意。
左长乐凝视她一眼,微微一笑,信了。
柳若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站起来打算去船舱内看看儿子。
左长乐的声音幽幽传来。
“回来的时候帮我在厨房取一下昨晚腌制好的鸽肉。”
柳若言一口应下,忽然觉得不对。
“鸽肉?这次出海总共就带了三只。你居然烤了一只?不对,你不像是那种为了口腹之欲就会滥杀无辜的人啊!”
柳若言心头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左长乐淡淡道:“自然不是自家的。自家的鸽子也不会这么不开眼,直接撞到我手上。”
柳若言:“……”
她还能说什么。
可……,柳若言觉得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他们二人虽说手上有人有钱,可出海的经验完全没有。
她才生下孩子不久,也不能就这样一家三口加上那么多手下都葬送在海上。
眼下在海上,他们连方向都迷失了。
这般漫无目的的飘荡着,什么时候才能得救?
“相公,这件事我考虑过了,咱们还是趁着现在这鸽子还能传递出讯息,向有过往经验的人请教。毕竟,你跟孩子的命是要
紧的。”
柳若言诚恳道。
这一次出海是二人大意了。
出发前,收留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在船上帮工。
却不想,这女子将船上的吃用都下了毒,而后毁坏了罗盘,自己跳海逃了。
根据这女子留下的一些痕迹,左长乐只推测这人是莫太师一方的余孽。
当初古武宫变,镇国将军能及时赶到,是左长乐联合小北狄王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这件事不难查到。
就是没想到,对方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左长乐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物件,站起来。
一言不发,越过她进船舱去了。
柳若言只觉左长乐似乎有些生气。
她一时也不想下去,便留在了甲板上。
远眺着四周的海线。
现下,其实他们是在赌。
因为失去了罗盘,无法纠正前进的路线。
左长乐便吩咐选定一处方向径直开下去。
这么一来,他们是有机会重新回到岸上,可也有那三分之一的可能距离岸上越来越远。
行驶了这么长的时间,柳若言觉得现下是后者的情况越来越大。
被潮湿的海风吹了一会,她有些受不住,便想回去。
却不想左长乐手里提着一件外袍上来了。
柳若言不觉一喜,正要伸手去接。
左长乐却径直走过了她。
柳若言只觉有些难堪,毕竟成亲许久,左长乐还未这般对过她。
可也说明,左长乐是真的生气了。
柳若言不禁在心中腹诽,成了亲了,某些人真是越来越小气。
就在这时,背上忽然一重。
正是那件外袍被披了上来。
柳若言披着外袍心里骤然一暖。
左长乐的声音却有几分凝重。
“将所有人都叫过来看看。”
柳若言,闻言便立刻回身下船舱将所有的人都叫上甲板。
想了想,又让奶娘带着孩子在船舱里将门锁好不要轻易出来。
左长乐身边围了许多人。
他伸手一指不远处。
“那是什么。”
在海天相接处,果然逐渐的出现了一道黑影。
这道黑影随着船速的加快,不断的变大。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好像在动?”
“咱们能不能绕开?”
“不行的,刚才才发现,那恶毒的女人逃跑之前将咱们船上船舱室内的东西都破坏了一遍。现下这船转不了身了。”
这句话一出,左长乐不由得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是丁刺儿。
丁刺儿见所有人都看过来顿时有点慌:“不是,你们看我干什么啊!又不是我干的!我只是刚才才发现!”
那东西越来越快,这片刻间,就到了海船面前。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妈的!
这是海里的鲨鱼!跟鲸鱼的体型有的一比!
这下,众人都慌了!有个人昏了头了提议道:“咱们跳海吧!能逃几个是几个!早知道应该早点跳海逃命的!”
丁刺儿还算镇定,一把拉过这晕了头的同僚:“这时候往下跳什么跳?赶着进鲨鱼嘴里当点心吗?”
丁刺儿说完这句话又瞄了瞄柳若言。
柳若言自生了孩子之后,身材越发丰腴,透着成熟艳丽一点也不见容貌的折损。
左长乐将他这目光看在眼里,淡声道:“都在船上守好,切记不可受伤露出血腥味。去找船工快些修理船室的物件。再将这
几日打捞上来的海鱼捆在一处。以备不测,准备随时跳海逃生。”
方才还说不能跳海逃生。
眼下却又不得不做好跳海的准备。
可见情形是有些危急了。
那鲨鱼近在咫尺,庞大的体型,毫无情感的眼眸,只看一眼,便已经是教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