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寄生木族往西南方向的大道上,起初还能看见茂密深林,沿途也有不少客栈和集市,百岁与长命跟着前去度朔山的商队,一路上边游玩边赶路,倒也悠闲自得。
大约过了两日,商队踏上了度朔山边境,在翻过一座险峻高山后,温度开始直线上升,热浪扑面,气候干燥又炎热,茫茫原野上,只有零星的几颗老树深深扎根,提供着为数不多的纳凉地。
好在这一段路不算长,太阳落山的时候,商队便到了一个村庄,村庄口的石碑上大大的写着:苦流村。
告别了商队的两人先跑到村中一座客栈,客栈里没几个人,不过菜品倒是十分丰盛,除了百岁喜欢的菁霜草外,连泽林丘内的苔儿青也有,不过都是晒干后再泡水凉拌,口感远不及新鲜的美味。另外兔子、山鸡等荤菜比青菜还要便宜,馋的流口水的长命把菜单上的菜品挨个点了一遍。
店小二也是个有眼力的人,见两人如此豪气,忙不迭上前招呼的招呼,催菜的催菜,不多时,便摆了满满一桌。
别看长命身形娇小还是少女模样,胃口却奇大,像排骨烧鸡连骨头都不带吐,咬起来嘎嘣脆,看的小二也跟着开始流口水。
吃饱喝足后的两人惬意的半倚在凳子上,耳边传来一阵闲谈。
“怎么?你闺女也病了啊?”
“唉……浑身都疼,我这个当爹的……我……”
男人说着忍不住捂着眼睛,低下头,沉默片刻,又一口酒闷下。
“送进去说不准还能活,在咱们身边,真就没了。”
“就算能活咱们也见不着了啊,那和没了有什么区别?”
另一个人安慰哽咽的男人,跟着喝了杯。
百岁侧耳倾听,忽觉长命抓了他一把,神色惊慌的望着他,“百岁,钱袋、钱袋不见了……”
说起钱袋,里面除了君大爷给他们的盘缠,还有泽林丘小白花画的解药图,想到此处,百岁惊的浑身汗毛倒立,长命在自己身上找了个遍,什么都没有,急的眼圈一红,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怎么办?没有了,没有了……”
“别急,你想想最后一次见到钱袋是什么时候?咱们来的路上……”
百岁转念一想,长命也停止哭泣,两人相视一眼,刚进村口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乞儿,年龄看着与长命一般,少了只脚,浑身脏兮兮的拽住长命衣袖,长命不忍心,掏出钱袋给了他一点碎银子,小乞儿欣喜若狂,还跪在地上朝两人磕了几个头……
“不可能啊,那个时候我收起来了,我……”
钱袋挂在腰上,如果有人偷了他的钱,她应该第一时间能感觉到,不过当时耳边确实掠过一道疾风,碰巧百岁找到了吃饭的地方,两人便一同进了客栈。
事情明了,百岁与长命起身就走,刚上完菜的小二见状忙不迭追上,眼睛一瞟,看到桌上放着一颗拇指大的金块,当下捡了拿在手里掂了掂,又用牙咬了一口,“哇,是真的金子,老板,有金子!”
“你哪里来的金子?”路上长命不忘问。
百岁心虚的挠了挠脸,不敢看她,“晏伯给的,只有几粒小金块。”
两人从方才进村的路口找起,经过一个拐角在一处巷子内看到了之前的小乞儿,他正坐在路边拽着一个衣着整洁的青年袖子,青年不耐烦的喝了声,扔下两个铜板匆匆走了。
小乞儿捡起铜板小心翼翼揣进怀里,一抬头,长命与百岁已然站在他的面前。
长命询问他有没有看到刚才从她身后跑过去的少年,她隐约记得那少年模样,小乞儿神色怯怯,想要摇头,然而那惶恐又心虚的模样立刻出卖了他。
一座废弃的宅子后面有一条向上的泥泞小路,石阶上种着一棵大槐树,大槐树下有个大石墩,几个老头正围在那里下棋,少年迈着轻松的步伐一步三跳的跑了上去,经过大槐树时随手打了个招呼。
破旧的屋门半掩,院角还堆着没有砍完的木柴,井口搁着水桶,桌上的盘子里放着半个馒头,少年拿起馒头咬了口,又硬又冷,听到屋内传来的说话声,少年攥着钱袋小心翼翼从门缝里滑了进去。
“疼、娘、我疼……呜呜呜……”
屋内传出小女孩的呻吟声,女人拧干水,把毛巾搭载女孩胳膊和腿部的关节处,小女孩极度虚弱,如今连哭声都弱了很多。
男子在外面坐了一会儿,进屋又把女人拉了出去。
“不行就送她去吧,我们救不了她啊……”
“你说的什么话?送她进去,那、那就再也见不到了……”
说到此处,女人喉咙一哽,男子默默擦掉眼里的泪,他又何尝不知道送进那个地方,就算能活下来,他们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笃笃笃。
“有人吗?”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夫妻两匆匆擦了眼泪,心中狐疑。
“谁啊?”男子喝道。
百岁在外回道:“请问宁久在家吗?”
“找小久儿的?”夫妻两相视一眼,男子出了屋门,将院中的门打开,见外面站着一男一女,男子身形颀长英姿挺拔,旁边跟着一个卷发少女,露齿一笑,一对小犬牙若隐若现,观两人穿着形貌明显不是本地人,当下生疑。
“两位是……”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百岁解释道。
男子一听,立刻明白其中意思,脸色陡然一沉,回身怒喝,“小畜生给我滚出来!”
少年在屋内吓得咯噔一声,气愤的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屋里挪了出来,男子看他这个样子,三两步上前扬手要打,女人一见慌忙将少年拽到她身后。
“你干什么?不问清楚就打人,他们说久儿拿了他们的东西你就信?你好歹问问久儿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还用问?人都找到家里来了,他们两个外地人,没人瞧见能找到咱家里?你给我让开,都是你平时惯得!”
“我……我不让!”
女人看起来畏惧男子,但还是死死护着身后少年。
“好!宁久,你自己说!”男子狠狠瞪着少年,少年躲在女人身后瑟瑟发抖,在对上男子目光后,委屈的抹泪,磕磕巴巴的说:“我、我想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