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曲鹤胄匆匆赶往王宫，重荣善伐脸上略带疲态，不知为何眼皮跳了一宿，让他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谁想不消片刻曲鹤胄竟出现在大殿中。
重荣善伐见他神色不善，屏退闲人，曲鹤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国主，烟粉楼炸了，炸出许多瞳精石！”
“什么？！”重荣善伐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刹变。
曲鹤胄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详细告诉重荣善伐，重荣善伐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知道重荣厌凉极有可能在城中，心中的愤恨大过恐慌。
当年他亲眼所见重荣厌凉被废了妖丹毁去四肢，都变成了那个样子，神仙难救，可偏偏他活了下来，为什么他会活了下来！
重荣善伐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瞳孔剧颤，恨不能时光倒流在他喉咙上再补上一剑。
只差一剑，那一刻，他为什么动摇了？
他不该动摇。
那时的重荣厌凉眼中光芒渐渐黯淡，他好似看到了雪峰上孱弱少年努力练习铅华不染，他体质特殊，即便参透其中奥妙也使不出十分之一，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固执的日复一日的修习，最后还是让人打的鼻青脸肿。
为什么不服输？为什么不求饶？
他远远的看着那道瘦削身影，好似一簇微弱火苗，却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威胁，这点火光总有一天会照亮整座度朔山，无人敢撄其锋芒。
——哥。
记忆中的少年冲他爽朗一笑，苍白俊逸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碧绿色眸子，让他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扬。
重荣善伐微微闭上眼睛，一步错步步皆错，他早就没有了退路。
“找。”
曲鹤胄抬头，只听重荣善伐一字一句，“找到他，告诉我。”
殿内屏风后，重荣琼睛听的一清二楚，厌凉哥在王城？这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身形一晃掠出宫殿消失无影。
重荣琼睛刚走，敛重千瞳孔一缩，急急追了上去。
偌大的王城，厌凉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重荣琼睛宛如一道疾风，出现在一条破败的街道上，一夜大火将半条街付之一炬，到处冒着青烟，断壁残垣惨目忍睹。
她轻轻摇了摇头，记忆中的厌凉哥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个时候度朔山上还没有王城，也没有血鸷鸟和卑鸮，一场大雪将天地都染得素白，他们在一颗雪松前停下脚步，雪松前立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刻着：归客。
归客石还立在院中，只不过这里已经成了一家生意冷清的客栈，据说这块石头很早就在院中，早些年他们想把它挪走，谁知怎么挖也挖不到底，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度朔山的一座山峰。
归客石上还有两个人的名字，模模糊糊，厌凉轻轻拂了拂，平静的碧绿色瞳孔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狠狠一缩。
——归客是什么意思？不管啦，我来过的地方就要留下我的名字，厌凉哥，你也留一个。
——留在这块大石头上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你的名字旁边就是我呀！
正在玓瓅出神之际，一袭白裳踏风而来，翩然落在他的身后。
“我找了很久，突然想到这里，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还有这块大石头。”
重荣琼睛想笑，声音却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
“真的回不去了吗？厌凉哥？”
带着近乎祈求的语气，让玓瓅的心揪了一下。
“这个问题你问过重荣善伐吗？他怎么回答的你？”
重荣琼睛抬头，嘴角扯了个苦笑，“他说……你和他必须必须死一人……”
玓瓅沉默的“嗯”了声，问出与重荣善伐一样的问题，“你希望是谁？”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非要如此吗？”重荣琼睛带着哭腔喊道：“我找了你很久，你知道吗？我希望你活着，希望你回来，希望可以消除你们之间的仇恨，你们原本不应该有仇恨的啊！哥哥他也是你的哥哥——”
“但如今的我，全都拜他所赐。”玓瓅阴冷的打断琼睛的话。
“我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让你死。”重荣琼睛摇了摇头，“如果非要有人死，我可以死。”
“你做不到。”玓瓅也摇了摇头。
藏在暗处的敛重千没想到眼前轮椅上的俊逸青年会是重荣厌凉？他真的还活着？片刻惊诧，让玓瓅蓦地抬头，殛电出鞘划出一道寒光，敛重千大惊，翻身从屋顶滚了下来，殛电寒光一转嗖的继续射向敛重千，敛重千就地一滚，反手亮出长剑。
“敛重千？”重荣琼睛一惊，随即大怒：“你竟然跟踪我！”
敛重千猛提妖力震退殛电，一剑刺向玓瓅，这一剑凝聚他浑身妖力，剑光如火如电，宛如冲出九霄的血鸷鸟，在他猩红的瞳孔深处，凝成最致命的一击。
院中呼的卷起一阵疾风，重荣琼睛短暂愤怒后同样拔剑，然而她的剑连敛重千的衣袖都没有挨住，一股更强悍的妖力一下子将她逼退，一柄长剑贯空而下，轰的挡住敛重千的剑，两剑相触的瞬间，敛重千惊骇的望着面前冷清俊逸的男子。
敛重千的剑咔的裂出一道细纹，铺天盖地的冰冷妖力瞬间让他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重重掀飞出去，踉跄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可是膝盖一软，还是单膝跪在地上，吐血不止。
狂风呼啸，殛电入鞘。
玓瓅毫发无损的看着闯入院中的绛衣男子。
“血鸷鸟敛重千。”
敛重千挣扎的起身，肩膀一沉，一把石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身后，女露早已等候多时，她看了眼琼睛，又将目光移向玓瓅。
离开十字集后，玓瓅没有再与人动手，就连女露也不知如今的玓瓅到底有多强，可是刚才一击，女露深深感觉到了玓瓅的强大，好似回到了石者之山，再次遇到重荣厌凉，这才是重荣厌凉该有的实力。
敛重千不可思议的望着玓瓅，又吐了口血，“重荣……厌凉……”
“终于有人承认了这个名字。”玓瓅头一次脸上露出笑容，“我是重荣厌凉，是在你们国主与笼兽堂勾结下杀害的那个重荣厌凉，这样的国主，你还要效忠于他？”
“呵呵……”敛重千讥笑，“就算你是重荣厌凉又如何？国主……还是他……我血鸷鸟效忠的国主……唯有重荣善伐！”
最后四个字铿锵有力，敛重千不顾身后之人，硬生生的挺剑站了起来，女露看了眼玓瓅，收回石剑。
“既然如此，你还是死在这里吧！”玓瓅幽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