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漆黑的酒窖内弥漫着浓重酒香,长命缩在大酒坛子后面,昏迷不醒,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上传来轻微响动,长命一个激灵,猛地转醒。
腹部连同双脚都传来不同程度的疼痛,她靠着双手硬是从酒坛后面爬了出来,四周一片漆黑,她勉强翻了个身,只觉腹部温热湿润,疼的动弹不得,两脚火辣辣的疼,她不禁回想之前遇见的人。
当日,曲鹤媵仪带人忽然闯入她休息的地方,强行将她带走,逼她说出绯娘来历,长命一时气急打伤了守卫,那些人恐怕也没料到她有这样的身手,没能来得及阻止她。
逃出曲鹤府邸的长命踉跄躲到一条巷子深处,忽听耳边传来少女笑声。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熟悉到她立刻看到本尊出现在不远处朝她盈盈一笑,长命捂着受伤的腹部,头顶一沉,一柄长斧刷的从她头顶劈下,劲力横扫,她的脑袋离斧刃只有毫厘之差,短短一瞬间的变化,少女脸上笑容一僵,眼看着长命如鬼魅般缠上身后手持长斧的男子,一爪拧断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射,男人脸上狰狞的笑都没有褪去,身子重重摔倒在地,连同长命身上也淋到了血,目光冷冽,一身杀意,如果不是如今她妖力低微,方才那一击得手后,少女也难逃一死。
少女似乎没料到长命竟然这么厉害,扭头就要跑。
长命一咬牙,欺身逼近,锋利的爪子在快要抓住少女那刻,冰冷杀意忽然从后方袭来,长命当即收爪,回身一爪扑空,黑色衣袍从她眼角掠过,刹那惊讶,背后响起低沉冷笑。
“我还以为是谁,眼睛的颜色变了,可你还是你,灾冽长嬛。”
这是……饲命!
脑中警铃大响,最后一点意识随着饲命的声音荡然无存。
饲命没有杀她,而是将她敲晕后带走。
她是被疼醒,因为饲命在将她带到酒窖后便拧断了她的双脚,以防她逃跑,她疼的倒吸凉气,在昏暗的酒窖中,看到高高在上的饲命坐在一口箱子上,饶有兴趣的抱着胳膊。
饲命身披黑袍,衣袍下摆绣着五瓣叶,白色面具看不清容貌,笼兽堂中有两名饲命,一个衣上有骷髅头,名叫白首,一个衣上有五瓣叶,名叫掌叶,正是眼前这人。
两名饲命在笼兽堂内地位仅次凶神,除了凶神没人见过他们真容,就连最接近饲命实力的蒲太婆也很少见到两人,但有一个传说,饲命现身必取一命,长命心中一凉,别说现在的她,就算百岁在场,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气氛沉静的可怕,对方扭断她的脚,说明不想让她逃跑,那么显而易见,想抓活的,难道还是因为沉海凶兽的血脉?
“与魂触鳗章比起来,你身上的沉海凶兽血脉不值一提。”饲命像是猜中她的心思。
长命心底咯噔一声。
白色面具仰头,听着楼上凌乱的脚步,夹杂着几人的吵闹声。
“你变了。”饲命幽幽看向长命,这句话意味深长,但即便是在笼兽堂那几年,长命对饲命的存在也仅在传言中,并没有见过真人,“你应该长大却没有。”
白色面具身形颀长,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还能听得出,声音的主人很年轻。
“你身上的恶姿虫是重荣厌凉的杰作吗?”饲命又问:“他还做了什么?恶姿虫已经无法种入你的身体。”
长命一紧,立刻查探自己体内微微流动的妖力,没有受的制约,恶姿虫无效?饲命一看她的表情便知连她自己也不清楚,饲命从箱子上跳了下来,漫步走向长命。
心脏提到嗓子眼,逃跑的念头疯狂轰炸大脑,可是身体却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绝望的看着饲命一步步向她走来,她从未遇到如此强悍冰冷的妖力,仿佛一个念头便能将她撕成碎片,她的所有行为都在对方的掌控之内,甚至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这种绝对的压倒性实力,足可媲美当年鼎盛时期的灾冽沧英,难道这就是饲命真正的实力?不可能,饲命这么强,那么凶神又该是什么样子?
大脑一片空白,长命泪眼朦胧的望着居高临下的饲命,白色面具下的那双淡漠眸子像有种魔力,深深吸引着她。
饲命的手放在长命前额,一股轻柔妖力缓缓流入她的体内,长命浑身一颤,思绪还停留在前一刻,饲命的妖力忽然像离弦之箭,锋芒大盛锐不可当,长命本能抗拒,却被那倾天妖力一瞬压垮,撕裂般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根筋脉被用力拉扯后根根寸断,她疼的满地打滚,喉咙却像被人捏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忽然,四周一静。
体内那股要将她撕裂的力量一下子消失无影,冰蓝色的光浮在她面前,光芒乍亮又瞬间暗淡。
长命本能伸手去抓,谁想胸口处有窜出一只手,比她快一步抓住了那点蓝光,蓝光乍熄,长命胸口一窒,身子一软,重重摔倒在地。
“唉……”饲命无奈的叹了口气,收回手,长命已经晕死过去,与此同时,停止的心脏重新有了心跳,饲命听着楼上的动静,不甘心的攥紧拳头,慢慢隐入暗处。
长命回想至此,忍不住吐了口血,环视四周。
饲命走了?他就这么走了?长命不敢相信,最后一刻,饲命是想杀她,就算不杀她,那股妖力也会要了她的小命,可是饲命竟然除了扭断她双脚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做?
长命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她活着还有价值,比死了重要。
正当她分神之刻,有人从楼上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脚步既轻又慢,连那经常发出吱嘎声的老旧楼梯都没了声响,这么轻的脚步中飘来一阵淡淡的青草味。
长命刚刚提起的心重新放下。
“百岁?”她试着喊了句。
百岁脚步一顿,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几个硕大无比的酒缸后面,勾勒出一条娇小身形。
长命靠着墙,脸色苍白极其虚弱,腹部伤口重新结痂,稍微一动又扯得生疼,双脚乌青肿胀,碰都碰不得,直到此时遇见百岁,心稍稍放下,终于忍不住溢出一丝呻吟。
回想当年无论在笼兽堂还是犬戎国,不管受多重的伤,她都能咬牙自己挺过去,可是为什么一看到他,满心痛苦和委屈便如决堤河水,难过的无以复加。
“百岁……”
长命喉咙一哽,眼泪簌簌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