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重荣掠澈奉命前来。
今日的重荣善伐比前几日更加憔悴,虽然他在王宫内加固防守,又增加兵力镇压外面闹事的民众,城内也安排人手开始追查谣言的来源,再加上烟粉楼一带重新建设,务必赶在国祀日前完成,但这些事情全都赶在一起,总让人怀疑是有心人故意谋划。
重荣善伐心里很清楚,重荣厌凉与笼兽堂,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这是……”
重荣善伐将两支短小精悍的竹箭交给他,并示意他靠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子,复而摆手,“去吧。”
“等下。”重荣善伐又叫住他,“你恨笼兽堂吗?”
“我……”重荣掠澈被他这句话问的猝不及防,脸上闪过短暂厌恶后恢复平静,他怎么能不恨笼兽堂?可是他在重荣善伐身边呆了这么久,他与笼兽堂到底有没有勾结,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说实话,不要骗我。”
“我……”重荣掠澈沉了口气,道:“我恨笼兽堂,但我更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无论……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重荣掠澈用的‘你’而非国主,重荣善伐苦笑,“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这一句似在无奈自嘲,笼兽堂在度朔山扎根已久,这是不争的事实,以往都没有人质疑国主所作所为,现今却将一切深埋已久的事情公之于众。
无从说起,也无法解释,那一句‘可以帮你扫平所有障碍成为度朔山国主’实在太有诱惑力,等他回过神时,重荣厌凉下落不明,他成了唯一的继承者。
两日后,峭堰巢。
这里是血鸷鸟负责的东城,敛重千受伤不重,但他的受伤让整个血鸷鸟族震惊,连他退隐多年的师父都准备出关,血鸷鸟好战,妖术修习急于求成多死于走火入魔,敛重千是这一代族中最优秀的人才,如今也已成为族首。
如今血鸷鸟像疯了一样到处找重荣厌凉,哥哥却让她这个时候来东城?
峭堰巢宛如一个巨大巢穴,是血鸷鸟族在成年礼时比斗的场所,正前方立着一面大鼓,就在刚才,她仿佛看到有人掠过,定眼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此处一片荒凉,周围横七竖八扔了十几支报废的兵器,她站在场中,狂风呼啸,黄沙漫天,忽而,又是刚才那道影子倏然从眼角掠过,剑光出鞘,嗖的划出一道锐利弧光,当的一声,好像打上什么,剑光在半空中急旋,重荣琼睛抽身急退,定眼一看,大鼓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一身黑袍猎猎作响,衣摆下绣着五瓣叶,重荣琼睛一眼认出,“笼兽堂的人!”
知道对方身份,重荣琼睛不退反攻,长剑入手,浑身妖气提至鼎盛,剑光凝出一点寒芒炸裂整座峭堰巢,飞尘突然停在半空,如同重荣琼睛手中一剑,迸出万道寒光。
铅华不染!
时间放缓,剑芒陡至,重荣琼睛这一剑倾尽全力,眼看剑锋抵住对方喉咙,谁想黑袍人忽然抬头,白色面具下一双清澈瞳孔浅含笑意。
重荣琼睛瞳孔骤然一缩。
来不及了!
脑中一声惊呼,手腕咔擦脆响,长剑寸断,下一眼,对方一掌落在她身上。
“唉……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好好让人把话说完啊!”
重荣琼睛重重摔在了残破的兵器堆里,身上瞬间多了五六道伤痕,鲜血不止,她闷哼一声,吐了口血,靠着左手试图站起来。
体内仿佛火烧,妖力被对方一掌震散,完全凝聚不了。
他不是饲师……
“饲命掌叶。”像看出她的疑问,掌叶自报姓名,身形一晃出现在重荣琼睛面前,“我也知道你,重荣善伐的亲妹妹,重荣琼睛,他没告诉你吗?他已经答应让你代替他,入笼兽堂。”
入笼兽堂?!
重荣琼睛瞪大眼睛,脑中有根线嘭的一声断了。
“撒谎、你撒谎!”重荣琼睛红着眼睛大吼。
“不然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掌叶低笑,正要去抓琼睛,一道剑光快若闪电飞刺而来,掌叶眼神瞬变,反手一掌,剑芒发出低鸣,轰的将他震退,与此同时一条石蚺拔地而起咬住重荣琼睛扭头便逃。
掌叶目光一冷,随手掷出锥心,锥心嘭的炸碎石蚺,他身形一晃,一把抓住重荣琼睛,身下又一道极光,八齿归魂棘卷住掌叶小腿猛地一拽,随即长剑急旋,一剑削向他抓住重荣琼睛的右手,只听轰隆巨响,掌叶衣袍破裂高高站在鼓上。
一方是百岁手持八齿归魂棘,一方是轮椅上的厌凉凝剑在侧,重荣琼睛昏迷不醒,在女露怀中,掌叶暗自惊讶:他们怎么都在这里?很快,心念一转,冷笑爬上嘴角,没想到,他也有让人摆了一道的时候。
两日前,重荣掠澈带着竹箭出现在厌凉出现过的院子,一箭射向‘归客’石上刻着琼睛名字的那一半,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停留,又赶往名畔庄。
这两人是笼兽堂最想得到和最想除掉之人,这份大礼,算丰厚吧。
远在王宫的重荣善伐在琼睛离开后,便命血鸷鸟的人撤离峭堰巢,身后重荣掠澈还是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重荣善伐望着蔚蓝晴空,喃喃自语:“今日之后,我便是真的众叛亲离……”
百岁与厌凉对视一眼,各有诧异。掌叶扫视两人,三人一语不发,厌凉目露凶光,难以克制的凝剑再攻,恍惚,掌叶身形一晃,一把锥心轻而易举化去剑势。
“小心!”女露在后方大喊。
掌叶一掌劈向厌凉,脚踝一紧,百岁不知从哪里摸到他后方,八齿归魂棘寒芒暴涨,宛如千万根银针毫无阻拦的冲入他脏腑,掌叶急忙抽身,锥心轰隆的落在两人之间,八齿归魂棘光芒暗淡,百岁胸口一窒,整个人飞了出去。
好强……
就在百岁毫无防备的被击飞,掌叶趁机甩出锥心,复而扭头对上厌凉,厌凉分身乏术,奋力掷出殛电,殛电快如闪电,叮的挡住锥心飞向半空。
“这种时候,你还有空管别人?”掌叶狞笑,随即脸上笑容一僵,厌凉手上竟然还有一把剑,剑光爆出冰冷光华,像极了百岁手中的八齿归魂棘。
“八齿归魂棘?”掌叶脱口而出。
厌凉一剑灌入掌叶体内,“在我手中,它叫万华,你大概忘了,我与百非忌巫师出同门,我们的师父,是叱印!”
什么时候换的剑?
掌叶来不及多想,八齿归魂棘光芒暴涨,席卷周围妖风激荡,冰冷妖力凝成无数刀刃横扫八方,掌叶身形越来越亮,亮的几乎刺眼。
八齿归魂棘在他手中这么厉害?
百岁艰难的爬起来,手边落着殛电,只听轰隆惊天巨响,一股从未有过的迫人压力逼得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八齿归魂棘与殛电各自回到主人手中,滚滚浓烟遮天蔽日,一块破碎的面具掉了下来。
厌凉忍不住吐了口血,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他看向不远处同样狼狈的百岁,道:“他跑了。”
“没死?”百岁跄踉两步。
“再不走,死的就是我们。”厌凉冷笑,身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