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办法出去,他们也必须离开这里。百岁心知肚明,但他表现的比所有人都悠闲。
五天下来,不是找镰锋聊天,就是故意激怒黎兇,或者跳到高处看着远方,看着远处夕阳西下,映着乌泱泱的一片黑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命,你知道黑海下面是什么吗?”百岁问。
长命坐在他身边,抱着一块狼鬃鼠的大腿骨摇了摇头,她饭量大,这里的食物供不应求,好在她什么都咬得动,镰锋就把剔下来的骨头丢给她当磨牙棒。
“传说三千多年前的沉海最适合我们生存,我们都是从沉海海底出来的,黑海分割了陆地和沉海深处,直到如今,陆上的我们不知道沉海海底还有没有妖族,想必就算有,他们也不知道这片大陆的存在。”百岁像是在自言自语。
长命天真的扬起小脑袋,问:“你想下去吗?黑海不是很可怕吗?是我的话我才不下去,我不要生活在冷冰冰的海底啦!”
“我是在想,黑海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们变成怪物,会不会和神水有关?”百岁自语道。
长命摇头,“镰锋说了,神水和黑海不一样的,黑海的水是腥的。”
“但是黑海附近的天惩凶兽最多。”百岁指着海平面,“直觉告诉我,那里有出口。”
说到此处,长命忽然回头看向下面,霞妹爬了上来,神色慌张,“你们的那个朋友,你们下去看看吧,她……”
“谁跟她是朋友?”百岁脱口喊道,很是不悦。
黎兇低头抱着那柄旧斧头,斧柄被磨得光滑,上面似乎还留有上代主人的气息,紊乱的记忆,零星浮现在她的脑海。
……岑安、曾安、何曾有心安……
“呐、呐呐……娘,你看,我的、这是我的熔铁……”
……哇!画儿好厉害,这样就能锻造出属于自己的鬼电化斧了呢。
“嗯嗯,弟弟还没有,我可以保护他。”
……是啊!画儿一直都是好姐姐。
“娘,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保护你,我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比父皇还厉害。”
……好,等娘老了就靠画儿保护啦。
早春的风还有些凉,但外面的树都已经发芽了,鬼国从来不是一个富饶的国度,所以能生活在这里,无论妖还是动植物都必须格外坚强,就像院中的那些树,争抢水源争抢阳光,努力让自己长得更加挺拔粗壮。
“娘……为什么我比弟弟还要厉害?”
……你是姐姐,当然要比弟弟厉害呀。
“可是父皇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是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抢了弟弟的力量,是我……让弟弟变得这么弱……娘,我想把抢来的东西还给弟弟……”
……不是的,你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没有抢弟弟的东西,娘也很厉害啊,难道娘也抢了别人的东西?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真的,画儿是个好姐姐,怎么会抢弟弟的东西呢?
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层纱帐,她想看清对方的脸,却只能隐约察觉出她在笑,只是笑的那么苍白无力。
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为什么她都忘了。
……谁、谁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一斧头劈死他!滚、都给我滚!
“娘……娘……你在哪里?娘……”
眼眶微红,喉咙哽的她说不出话来,她找了好久好久,几乎翻遍了鬼国每一寸土地,父皇没有告诉她娘的下落,但她知道娘没有死,她找啊找啊……不停的找……
原来……她在这里……
“喂,你怎么了?”百岁喝道,心里嘀咕:揍他的时候狠得不像话,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模样,他们要离开这里,八成还需要她的帮助。
“我……”黎兇开口,泪水顷刻决堤,“我……”
放肆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隐忍多年,终于在这一刻无法再故作坚强。
黎兇忽然失声痛哭,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心爱的玩具,只有她知道,这一刻她盼了多久,有多少次她都要放弃,她必须保护弟弟,必须坚强,她不能倒下,她不能让任何人看穿她的伪装,她已经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可还要拼命安慰弟弟,她会做到,她比任何人都强。
“百岁……”长命埋怨的看着百岁。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百岁也被黎兇吓了一跳,再看四周,所有人都像长命一样盯着他,百岁急了,“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明明是你让我下来看看,我什么都没说啊?”
“我也没让你把她惹哭啊?”霞妹急着辩解。
“我没有啊!”百岁百口莫辩,对方怎么可能被他一句话惹哭,对方可是揍起人来六亲不认,无法用性别来划分的物种。
你弄哭的,你去哄。
所有人,包括长命的视线都在向百岁传达同一个信息,百岁痛苦,他怎么这么倒霉?她哭跟他有什么关系?
……画儿,答应娘,保护好弟弟,答应娘,你可以做到。
“嗯,画儿会保护好弟弟。”
她感觉有人抚摸她的头,温暖的掌心,满是阳光的味道,她抬头抱着那只手,阳光氤氲在她的身上,刺眼的明亮。
“娘,你去哪里?娘……”
她哭的撕心裂肺,可是没有人看她,娘亲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阳光就在那一刻暗了下去,她挣脱开抓着她的人拼命的追,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娘亲离开后,她被父皇关了起来,是父皇抹掉了她的记忆。
咚咚咚……
百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手摇鼓,满脸郁结的在黎画面前摇,周围一群好事者围观他如何哄黎兇,就连长命也张大嘴巴期待着什么,百岁给了她一个白眼。
大哭的黎兇止住哭泣,抬头呆呆的望着百岁,一双红红的眼睛,哭的让人心疼,百岁的心莫名有些难受,“给,别哭了,明明长得挺好看的,干嘛扮成个男人……”
黎兇抽泣,慢慢伸手摸上手摇鼓,“谢、谢……”她低声道,哽咽的半响说不出话。
咚咚咚、咚咚咚。
她小时候只有鬼电化斧,从来没有玩过这种东西,她看着手上的手摇鼓,又望着百岁,百岁被她看的心里不自在,别扭的转过头去。
“我、我叫、黎、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