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岭外,笼罩在谷里上空的蛋壳应声爆碎,激荡妖力冲破九霄,凝聚成厚重乌云,轰隆声响,霎时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从天而降。
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剩下的浓雾吹的荡然无存。
鲤姬诧异,“这……这就完了?开什么玩笑,回壳之术失败了?那魂触鳗章呢?”
诋瓅不动声色,黛妾吾姈心领神会,推着诋瓅转身就走。
“你们、你们……”鲤姬指着诋瓅,一副想阻拦又找不到借口的纠结表情。
诋瓅甚至连头都没有回,鲤姬追出两步,咬牙切齿一刀劈碎身后巨石,气呼呼的扛着刀消失在雨幕中。
这场大雨整整下了五天,除了落宝街外,中门街与百非、岩灯两族居住的地方死伤无数,尤其是岩台街几乎被毁的面目全非,多数尸骨无存,两族经此一役,彻底放下成见通力合作,尽全力抢救生还者。
百非泠渊虽然苏醒,状况一直不太稳定,但谷里生变,他的威望胜过岩灯敲音,能在第一时间现身,便是给所有人吃了一剂定心丸。
五日后,大雨转小,淅沥沥的小雨重新为谷里带来生机。
百岁伤势沉重,那日昏迷至今未醒,除了腰侧的皮外伤外,全身上下多处烫伤,又在最后关头被魂触鳗章的妖力伤了脏腑。如今百非泠渊尚且自顾不暇,何妙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为百岁调理内伤,族中大夫紧缺,连伤势好转的末色都加入了救援,好在百岁有些底子,内伤恢复缓慢但也一直向着好的方面发展,长命寸步不离悉心照顾,勉强捡回一条命。
屋外天色阴沉,长命趴在床边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给百岁换药。
他身上新伤旧伤触目惊心,长命正在帮他换药的时候,百非泠渊突然出现,看到百岁一身伤疤,不由皱了一下眉。
“我都没有时间好好跟他聊聊。”百非泠渊接过长命手上的药,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过得很辛苦吧?”
长命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回答。
“他自小脾气倔,我把他从万坟岗接回来后,他还隔三差五往回跑,族中同龄孩子又与他不和,他也不肯好好跟我学习妖术,那时我一时疏忽让他从树上掉了下来摔伤了腿,到处求医为他治病,谁想他还是跑了……”
回忆往事,百非泠渊自责不已。
“他这一走就是几百年,音讯全无,我一度以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每每想到阿闲他们夫妇我……唉……”
百非泠渊说到此处,声音哽咽,他别过头去,偷偷抹了把泪,将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长命还是没有作声,百非泠渊自觉失态,重新调整情绪,目光不经意的一扫,手忽然停在半空。
他的视线从百岁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肋下侧,那是一道约么一指宽的旧伤,从痕迹上看,这道伤几乎将他砍成两半,虽然伤愈,但其中凶险不言而喻,百非泠渊放下伤药,盯着他的伤看了良久,一脸严肃的回头问:“他这道伤是怎么来的?”
“这道伤……”长命被他神色吓了一跳,“这……这是他争夺蟠天果之前被人砍伤,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昏迷在一个山洞里,苏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在哪里被人砍伤都不知道,那次情况非常严重,几乎要了他的命,修养了大半年才缓过来……”
长命一边回忆一边道,也是那个时候起,她开始变成百岁的模样。
见百非泠渊拧眉不语,长命下意识问:“这道伤……有什么问题吗?”
百非泠渊沉着脸,摇了摇头,替他上好药后掖上被子,示意长命出来再说。
天色阴沉,下着细密的小雨,百非泠渊站在廊上,看着院中发出的嫩芽,回问长命,“关于那道伤,你们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长命不知他为什么会追问百岁身上那道伤,摇了摇头,“没有。”
百非泠渊沉吟片刻,不敢确定道:“那道伤我见过,如果我没有记错,伤他的兵器应是谯罗九蚩的祸鳍刀,可是谯罗九蚩失踪已久,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东五之约?”
最后一句似在自语,长命瞳孔骤缩,这个名字她听过,传闻与红姑娘同归于尽。
“他们一族的兵器与生俱来,那把祸鳍独一无二,当年他与红姑娘、阿闲都交过手,阿闲身上留着一样的伤痕,我不会认错。”百非泠渊顿了顿,又问长命,“你还记得他的那道伤与寻常刀伤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经百非泠渊提醒,长命陷入沉思,自语道:“难以愈合算不算?所以修养了大半年才有起色……还有……对了,伤口周围有黑色东西,我帮他清理伤口的时候处理了很久才弄干净,这个算不算?”
“什么样的黑色东西?”百非泠渊神色一紧。
长命回忆,“好像是蛛丝一样的东西,太久了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那时着急他的伤,带他回到犬戎国后访遍名医,结果都说他活不了了,后来我帮他处理了伤口,又从五哥那里找了很多疗伤药,外涂内服的都有,硬是帮他挺了过来。”
“鳍毒。”百非泠渊脱口。
长命一愣,“什么毒?”
“伤口难以愈合应当是鳍毒的缘故。”百非泠渊重复了一遍,“而你说的蛛丝,应当不会有错。”
“为什么啊?那时百岁根本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杀百岁?”长命不解道:“况且他不是一直在西五之盟,无缘无故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东五之约?”
百非泠渊摇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我甚至以为他早就死了,为什么连阿闲和朱熠都死了,他反而还活着?”
长命明显感觉到了百非泠渊身上难以抑制的杀意。
“长命姑娘,劳烦你继续照顾岁儿,我还有族中事物要处理。”百非泠渊朝长命点了点头,长命见他脸色发白,额上又沁出冷汗,联想起轮回痴造成的伤害,轻轻“嗯”了声。
如果谯罗九蚩真的还活着,他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