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觉一股大力,自衣领上传来。看时,只见那肥猫弓着身子,四只脚按在雪地上,在那里拼命使劲拽她。
花精见状,心中燃起生的希望,也不知从何处涌来的一股子气力,却就望下猛的一撑手臂。
只觉脚下一松,整个人已冲了出去,不但脱了坑洞,还往前冲出半丈远。
原来那肥猫力气极大,再加上她自身的气力,往一处使时,竟就大过那吸力。
花精冲出,在雪地上滚了一圈,一袭红裙,满头青丝,俱都洒上碎玉。
却就起身,将那碎玉掸了。觑着那肥猫,一探手捞在怀里,轻轻给它顺毛,笑道:“好猫儿,你是哪里降下,救我的一个福星?”
那猫儿被她抱着,叫也不叫,任凭她顺毛。却就眯着眼睛,颤着耳朵,显得极为受用。
少倾,那猫儿蹬蹬后腿,蹿到雪地上,抬头望着她,“喵”的叫了一声。
花精望着它,忽然想起什么,道:“你可见一个少年,被一个老头追着,来到这里?”
那猫儿点点头,喵的叫了一声。
花精大喜,道:“你可知道,他落到哪里去了?”
那猫儿上前,咬住她裙摆,扯了一扯。却就松开嘴,扭着肥腰,望南边走去。
花精心知是要自己跟着它走,便举步,跟着那猫儿,望南面走去。
那猫儿在雪地上,一边走,一边摇尾巴。
花精看时,原来它脚步极轻,走在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一行脚印,又都叫那尾巴拂的平整。
花精暗想:“它扫平自家脚印,那是为了掩饰行藏。只是它一只猫儿,又有什么好掩饰的?”
又见那猫儿,走在雪地上,七拐八绕的,似乎循着某条路线,又似在躲避什么。
花精跟着它,正不知为何,忽觉走了许久,脚下积雪竟不曾松动,却就豁然开朗:“是了,它七拐八绕的,一定是在躲避陷阱!”
不由得暗暗纳罕:“这猫儿行事颇有灵性,又能觉察陷阱,想必跟脚不凡。”
须臾,那猫儿带着她,横穿过积雪,来到一处宫墙外。
花精到那宫墙外,隐约听得人声,却就住了脚步,仔细听时,只听一人道:“吴副堂主抵着,我来破解符篆。”
声音自宫墙内传出,花精听得“吴副堂主”四字,却就心下了然,知道一定是江延提过的那位“吴副堂主”。
却就轻轻一跃,伸手扒住宫墙,偷眼往里瞧。
看时,只见那一根又粗又长的石柱子,上面架着三片风扇叶子。
又见最下面一片风扇叶子,靠近那石柱,上面扒着个人。
这人身材高大,身穿一身铁剑堂的黄衣,挺着长剑,正是吴副堂主。
那长剑也不出鞘,剑柄卡在石柱上,剑鞘别住风扇叶子。
吴副堂主挺着长剑,似在竭力对抗什么,脸都憋红了。
花精见状,心中暗想:“是了,这风车是阵法枢纽所在,被乱流卷过,本该转动。如今却被他生生抵住,这般气力,当真惊人。”
又见那风扇叶子上,系着一条粗麻绳,直拖到地上,被一个朱砂门弟子执在手中。
又见那石柱子上方,蹲着个便服青年,身材修长,颇有些文士模样。正满头大汗的又敲又打,似在破坏那石柱。
少倾,只听“咔嚓”一声,那石柱子顶端,竟龟裂了。丝丝裂痕,自上而下的蔓延开来。
那裂痕一点点的蔓延,速度极慢。吴副堂主就喊道:“格老子的,快点,膀子麻了!”
那便服青年满头大汗,敲敲打打个不停,又不停的摸出符篆,贴在那石柱顶端。
过一会儿,裂痕蔓延到风扇叶子上,那便服青年便大喊道:“快拉!”
那下方的朱砂门弟子闻言,却就扯着麻绳,尽力往下拽。
他一拽,那上方的裂痕,登时扩大了许多。那风扇叶子就摇晃个不停。
吴副堂主见状,骂一声:“格老子的,就只有这点力气!”
却就挺着长剑,腰身一扭,整个人倒立而起。觑着那风扇叶子,身形一转,两只脚重重的反踩下去。踩在那风扇叶子上,登时踩出两条粗大的裂痕。
那朱砂门弟子见状,拼命拉扯,那风扇叶子摇摇晃晃的,就是不断开。
吴副堂主如法炮制,又重重的反踩了两下,可怜那风扇“咔咔”响了几声,上面的裂痕,竟都合在了一起,却就轰然崩断。
那叶子一崩断,剩下两扇叶子,立刻又转起来。
吴副堂主还未有喘息之机,那风扇已直直的撞了过来。
他就调转身形,扒着柱子,挺着长剑,觑着那风扇叶子,又去别它。
花精看到这里,不由暗暗心惊:“我原来还道,这阵法枢纽如此庞大。若要拆开,必要动用炸药,不想竟还有这样的法子。”
又见那猫儿,跳在下方花木丛中,转头望着自己。
花精见状,暗暗皱眉,回头望那雪地,暗想:“我要找寻郎君,便该去雪地上找,这猫儿却带我来花园里,岂不南辕北辙?”
又见那猫儿在下面,婉转徘徊,上蹿下跳,一个劲儿的要她下来。
花精无奈,却就轻轻跃上高墙,跳在花木丛中,并无一丝儿声响。
那猫儿带路,沿着高墙,复往西走。
花精一身红裙,借着花木掩映,一路小跑。
那三人离她不过五六丈远,却一门心思都在破阵上,兀自不觉。
穿过那花丛,面前又有一片水榭,风波平平,亭台俨然。
那猫儿一路小跑,跑到亭子里。花精跟在后面,看时,只见那亭子上有个匾,上书“净水亭”三字。
她就走进去,只见亭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那猫儿跳在八仙桌上,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将身子望桌上一撞。
无声无息间,那桌子分成两半,露出中间一截楼梯,直通向下。
花精仔细看那楼梯,但见黑洞洞的,两边都是砌好的甬道。
那猫儿当先走进去,见花精不进来,便转回去,咬着她的裙摆,把她往里面拖。
花精苦笑,迈步下那楼梯,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带到哪儿去。”
一只猫儿,也不用什么机关,却就打开了一条密道,还拽着她一起下去。
这事体实在有些奇异,饶是花精见多识广,走在那楼梯里,也有些惴惴。
那楼梯直往下通,走了片刻,却就听见上方传来水声。
花精听那水声,心知是在水下行走,又觉周围阴森森的,有些寒冷,暗想:“水下潮湿,阴气重,故此寒凉。”
少倾,只觉那寒冷愈发重了,好似从秋天,直走进冬天似的,便不由打了个寒战。
那猫儿在她旁面走着,见状,却就扒着她腿,望她身上跳。
花精见状,伸手将它抱起。一抱,只觉那猫儿浑身发热,便如一个火炉,顷刻间祛散寒冷。
花精便拍着那猫儿脑袋,道:“你这肥猫,果然不亏了这一身的板脂儿。”
那猫儿“喵喵”的叫了两声,直勾勾望着前方。
那楼梯一直往下,萦回曲折,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花精暗暗心惊:“这一路走来,已有多么深了?”
正想着,忽望见前方一点蓝光,自那黑暗中透出。
花精快步上前,走近看时,原来那楼梯折向左面,蓝光就是从左面照耀出的。
她望左面一转,迎面便望见一片瑰丽的蓝光。
她在那黑暗中走的久了,乍见这么一大片光亮,只觉刺眼,却就抬手遮住眼帘,从指缝里往外看。
看时,只见那蓝光中,分明有九间上圆下方的密室,按九宫八卦的阵势排开,成“井”字形。
那密室上方,九根蜿蜒曲折的通道,一直延伸到黑暗中,其余更无一物。
那密室墙壁,又俱是半透明的。叫蓝光一照,滢滢澄澈,连在一起,竟如一块悬在空中的硕大蓝宝石
花精目光流转,落在密室下方,却只见一大片炽盛的蓝光,遮掩住下面的情形,左右看不清。
她又去看那密室,目光透过那半透明的墙壁,隐约可见,密室中有些模糊的黑影。
花精望着那些黑影,心头一跳,忽然抬头,看着那九根蜿蜒曲折的通道,只想:“这些通道的粗细,倒与那坑洞一般!”
原来,她差点落入坑洞,于那坑洞大小,自然记得清楚。此刻望着那通道,仔细揣度,只觉其粗细与那坑洞一般无二。
想到这里,不由心头狂跳:“倘若这通道的顶端,便是陷阱,那么郎君岂不是……”
想到这里,花精转过目光,盯住那九个密室,更不挪开。
“喵!”
那肥猫发一声喊,胡须颤动,望着前方,示意花精快走。
花精比它还急,快步走下楼梯,须臾到了密室近前。
原来那楼梯自上而下的直通一间密室,到了近前,却又画个圈子,将那密室围了起来。
花精站在楼梯上,近处看时,只见那密室,各有五丈高,四丈宽,连在一起,好大的一片。
花精自语道:“高五丈,宽四丈。取得是五行四象之意。合为九数,又与九宫相合,却是个阵法。”
她又伸出手,摸在那密室墙壁上,只觉入手处冰寒彻骨。不由打个寒战,心中却已明白,这是一面冰墙。
“冰是透光之物,难怪这般的亮堂。”
花精暗想,目光透过冰墙,落在密室里。
看时,只见那密室里躺着几具身披黑袍的骷髅,旁面放着些骨刀骨剑。
花精认得那黑袍,知道是阴灵穿的。却就仔细看那些阴灵眼眶,却见里面空无一物,并无一丝儿萤火跳动,显然是死了。
花精暗暗心惊:“阴灵是不死之物,除非砍去头颅,才算死了。这些阴灵头颅好好的,眸子里的萤火却没了,那是为何?”
又踱步到第二间密室外,看时,只见里面又有几具阴灵尸体,俱都死了,眸子里没一丝儿萤火跳动。
花精心已凉了半截,脸上露出焦躁的神情,脚步更快,边走边看。
须臾,将外围八个密室,一一看的尽了。却并无江延的身影,不由暗暗着急,只想:“郎君坠入坑洞,便该落在这里。却为何不见踪影?”
转念又一想:“难道他落到中宫了?”
八卦者,乾、坤、坎、离、震、巽、兑、艮。九宫者,乾宫、坤宫、坎宫、离宫、震宫、巽宫、兑宫、艮宫、中宫。
九宫排成“井”字,八卦分列八方,俱都拱卫中宫。
是以花精走了一圈,却只看了外面八宫的情形,看不到中宫的情形。
她有心爬到上面,再走到中宫所在之处。望下看时,便能看到里面情形。
但那密室有五丈之高,墙壁又滑溜溜的,怎么能爬得上去?她虽是补天境高手,却也无可奈何。
正想着,忽见那肥猫舒展身躯,伸着头,拼命要去撞那冰墙。
“砰!”
那肥猫脑袋,撞在冰墙上,直撞出一声闷响。
那肥猫撞了一下,好似不疼,又伸头撞时,却被花精往后一抱,便撞不到。
“喵!”
肥猫艰难的转头,胡须颤动着,对花精怒目而视。
花精道:“你要撞破这墙壁?”
那肥猫艰难的点点头,颈部的肉都皱在一起。
花精道:“且不说这冰墙有多厚。这九间密室,连在一处,合成一个阵法,最能卸力。你就是铜头铁脑,撞烂了,也撞不开。”
那肥猫吹胡子瞪眼,似乎极为恼怒。花精看时,只见那一双晶亮的猫眼里,满是焦急。
花精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石球,望着前面的冰墙,缓缓道:“放心,你急,我比你还急。”
时日渐晚,上方宫殿之中,香云铺锦绣,烛火照明堂。
那中宫里最大一间宫殿,唤作上清殿,乃是阴灵大统领生前议事之地。
此刻却被装扮成喜堂,到处是锦簇花攒、金铺彩绚,一片介喜气洋洋。
正殿里摆了一桌酒席,上有十八色好菜,又有三大坛酒。
冯三儿身穿大红喜服,头戴新郎高冠,站在门口,立在灯笼下。
他身材瘦削,便如个小猴儿,平日里常常为人讥笑。
但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穿上这一身喜服后,叫那灯笼光一照,却也自有一番顾盼自雄的英雄气概。
他立身廊檐之下,面上似笑非笑,望着门口,似在等待什么。
须臾,前面灯火光中,走出三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