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刺之下,二寸长的灵针,直没入一半。又被经脉裹住,不能前进。
江延见状,心中暗喜:“好呀,一刺就开辟了一寸,抵得上一时辰之功。”
原来那万载寒玄气,流品极高。又压的凝实,锋锐无匹,所以刺的深。
那灵针后面,又有一丝丝的灵气,被江延御使着,推着那针。
那针锋锐,又极尖利,叫那灵气推着,轻巧巧破开经脉。
江延见状,更不迟疑,御使着灵气,须臾将那经脉开辟了一小半。
他心中激动,还要开辟时,猛觉手臂被抓住。
却就散去灵气,将灵针沉在气海大渊之中,收了神功。
睁开眼,看时,却见花精正睡眼朦胧的,望着他,道:“郎君,还不睡么?”
江延看看墙上滴漏,已是子时,花精已睡一觉醒了。
江延找到开辟经脉的法子,心中激动,望着花精玉容,却就猛一低头,亲了一口。
花精搂着他脖子,把他拽下去,道:“郎君,做什么?”
江延嗅着花香,道:“奖励你。”
花精迷迷糊糊的,道:“奖励我什么?”
江延道:“奖励你教我做针线活。”
花精不明就里,却就搂着他,道:“郎君,莫再等了,睡了吧。”
江延闻言,微微皱眉,激动的神色去了一半,却又轻声道:“我再等等。”
花精“嗯”了一声,复又沉沉睡去。
江延分开她手,抬起头,望着窗外夜雨,似在思索什么。
忽听得“咚”的一声轻响,江延循声望去,又见门被推开。
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袍人,低着头,把脸藏在帽子里,浑身水淋淋的走了进来。
黑袍人走进屋里,抖抖黑袍,淅沥沥的,甩下不少水。
又抬手,放下帽子,露出一张阴灵面孔。
江延看时,不是盖二是谁?
盖二找凳子坐下,望着江延,道:“在等我?”
江延点头,竖起两根手指,道:“等了两个时辰。”
盖二眉头一挑,道:“这么久?”
江延摊摊手,道:“早就烦了,只是想到那架云梯,就决定再等等。”
盖二闻言,摇头道:“这次不同了。”
江延道:“哪里不同?”
盖二道:“我要他们造云梯,他们纵然不愿,也只是发发牢骚,不会有什么异动。”
江延皱眉,道:“这一次了?”
盖二道:“这一次,我若不顺着他们,他们就要有所行动了。”
江延道:“异动?”
盖二苦笑道:“暴动。”
江延皱眉,道:“多少人的暴动?”
盖二默然良久,忽然道:“你可知道,为何我这么晚才来?”
江延想起那“咚”的一声轻响,道:“你偷跑来的?”
盖二点头,道:“就连这府邸中的下人,我都要防备着。你想想,会有多少人暴动?”
江延道:“他们为什么暴动?”
盖二道:“他们不想跟我干了。”
江延道:“为什么?你是大统领!”
盖二打断他,道:“大统领?若没有下人帮我,我就是个屁!”
江延略微明白一些,道:“你的手下,都被人收买了?”
盖二摇头,露出一丝自傲的神色,道:“不瞒你说,这驭人的手段,我还是有一些的。”
江延道:“不是被收买,那他们为何不跟着你干?”
盖二沉声道:“他们害怕。”
江延道:“害怕什么?”
盖二道:“害怕我所害怕的。”
江延道:“你害怕什么?”
盖二道:“我怕死。”
江延沉吟半晌,微微颔首,却又话锋一转,道:“可你还是来了,你做出了选择。”
盖二苦笑道:“若不是比先告诉我,你已恢复实力,我绝不会这么选。”
江延道:“为什么?”
盖二道:“做出这个选择,我要面临很大的压力。我需要你,和我一起面对这压力。”
江延道:“做出另一个选择,难道压力会小一点?”
盖二点头道:“你若不曾恢复实力,那就只有两个女人。”
江延心知,所谓的“两个女人”,自然是花精和陈无雪。
他不由笑了,道:“你情愿面对一个补天境高手?”
盖二点头,道:“我情愿做轮子,做鞭子,甚至被打成结。”
江延皱眉,道:“那你现在要面对什么?”
盖二道:“暴动。”
江延伸出手,缓缓攥紧拳头,道:“我们镇压暴动,然后了?”
盖二深深的望他一眼,道:“未央宫的使者,鬼哭城的大军。”
江延忽然感到一股压力,道:“你这厮太会惹事。”
盖二道:“我怎地太会惹事?”
江延道:“你不会惹事,怎地惹上这些仇家?”
盖二道:“我没惹,是你惹的。”
江延笑道:“你不要往我身上推。”
盖二正色道:“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江延道:“什么?”
盖二道:“墓宝。”
江延皱眉,道:“想要墓宝,干我何事?”
盖二道:“墓宝在你身上,怎么不干你事?”
江延惊咦道:“嘿,你这浓眉大眼的,话可不能乱说!我几时有墓宝?”
盖二狐疑道:“你没有墓宝?”
江延伸出手,指指天,又指指地,道:“此时此地,我为何要骗你?”
盖二沉吟半晌,道:“可是你有龙鳞。”
江延举着龙鳞,道:“有龙鳞,那又怎样?”
盖二道:“有龙鳞,代表你是中宫之争的胜利者。”
江延微微颔首:“在他们眼里,我抢到了龙鳞,也抢到了墓宝。”
盖二道:“你可知道,这墓宝二字,意味着什么?”
江延略一思索,道:“那个传说?”
盖二点头,道:“云破月来花弄影,琉璃光照法身形。据说,要得到那件法宝,必须先得到三件墓宝。”
江延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未央宫的使者,鬼哭城的大军,都是为了这墓宝而来?”
盖二道:“一个凭着大义名分索取,一个以武力相胁迫。”
江延道:“你谁都得罪不起。”
盖二道:“现在你该明白,我那些手下,为什么要暴动了吧?”
江延点头,道:“他们怕我不肯交出墓宝。”
盖二点头,道:“鬼哭城的大军,一旦攻进城来,这就是一座死城了。”
顿了一顿,接着道:“我那些手下,他们其实很英勇。但他们也有一家老小,父母妻儿。”
江延道:“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盖二道:“取得墓宝,交给未央宫的使者,请求庇护。”
江延道:“这法子很好,只要抓住我,献出墓宝。阴灵王就会派大军庇护你们,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
盖二苦笑道:“王上不会派大军来。”
江延“哦”了一声,道:“那是为什么?”
盖二道:“局势如此,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
江延道:“那就交给鬼哭城的人。”
盖二摇头,道:“鬼哭城和山巅城有世仇,即便我们交出墓宝,他们依旧会攻城。”
江延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说服你的手下?”
盖二道:“说服?怎么说服?”
江延道:“分析局势,告诉他们,未央宫不会发兵庇护,鬼哭城也不会和谈。他们只有一条路,就是英勇作战,守住城墙。”
盖二道:“他们不会相信。”
江延道:“就因为我是你的座上宾?”
盖二点头,道:“我分析的再好,在他们眼里,都是我不想对你动手的理由。”
江延道:“所以他们一定要对我动手?”
盖二道:“假如我不同意,就会暴动。”
江延下床,在屋里缓缓踱步。
地板上都是水,靴子踩在上面,吱吱作响。
江延停下脚步,道:“发起暴动,总要有个首领吧?”
盖二道:“他叫熊三,从前是四统领的手下。”
江延转身,面对着他,伸出手,在脖颈上抹了一下。
盖二摇头,道:“杀了一个熊三,还会有熊四、熊五。”
江延复又踱步,道:“他们就像溺水的人,现在只有一根救命稻草,就是交出墓宝。”
盖二苦笑道:“所以这场暴动,很难镇压。”
江延默默思索着,良久,道:“我们把这根稻草砍断。”
盖二道:“那他们就会溺死。”
江延深深的望着他,道:“那就再给他们一根。”
盖二皱眉,道:“怎么给?”
江延道:“我们难道就没有朋友?没有可以帮我们的人?”
盖二摇头,道:“唯一能帮我们的,就是未央宫。但局势所迫,王上的确抽不出手来。”
江延道:“不,不是未央宫,我们要找一个有切身利益的。”
盖二疑惑道:“切身利益?”
江延道:“共同的敌人,共同的朋友,共同的利益。”
盖二一怔,思索着,道:“月湖城?”
江延一拍大腿,道:“就是月湖城!云破月来花弄影,乌云散开,血月将至,他们会怎么做?”
顿了一顿,他接着道:“鬼哭城势大,月湖城难道不怕?结盟,结盟!”
盖二摇头,苦笑道:“月湖城,并没有卷入派系争斗之中。”
江延皱眉,道:“什么意思?”
盖二道:“这么说吧。山巅城和未央宫,可以称作同一派系。鬼哭城和另一座城,可以称作另一派系。”
江延明白了,道:“月湖城谁也不惹?”
盖二点头,道:“鬼哭城会攻打山巅城,却不会攻打月湖城,所以月湖城绝不会和我们结盟。”
江延皱眉,道:“鬼哭城的人,想要得到法宝,就必须攻破月湖城!”
盖二摇头,道:“月湖城不爱争杀,他们一定会用和谈的方式解决。”
顿了一顿,接着道:“况且,未央宫的使者,不日就要到来。纵然现在与月湖城联络,也是迟了。”
江延闻言,恨恨的一跺脚,又踱起步来。
夜雨潇潇,长夜清寒。香炉煨暖,烘开英雄胆。
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寂静下来,只留雨声。
良久,盖二开口道:“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和你好好谈一谈。”
江延听他语气有异,留心道:“什么意思?”
盖二道:“我也是溺水之人,虽然只有一根救命稻草,我也想抓着。”
江延道:“你也想寻求未央宫的庇护?”
盖二道:“我只想阻止暴动。”
江延道:“然后了?带着他们守城?”
盖二点了点头,道:“直到未央宫的援军到来。”
江延道:“即便真的有援军,一群等待别人庇护的人,能挡住鬼哭城的大军么?”
盖二闻言,默然不语。
江延道:“明知是虚幻,为何还要执着?”
盖二“腾”的一下站起了身,直视着他,道:“因为没有别的法子!当绝望的黑暗笼盖一切,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哪怕这希望渺茫的很,你也会拼命抓住!”
江延望着他眸子里,那团跳动的萤火,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道:“关键是,我没有墓宝。”
盖二举步就走,一边走,一边冷声道:“那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延凝眸,望着他的背影。
灯火下,那高大的身影,略微佝偻着,竟显得有些萧索。
江延忽然追上去,伸手搭向盖二肩头。
盖二按住剑柄,沉声道:“我来找你,你却要对我动手?”
江延轻轻按住他肩膀,道:“不,我只想问你个问题。”
盖二按着剑柄,道:“什么问题?”
江延道:“比先回来告诉我,说城里很多人,对我很不忿。”
盖二道:“不忿什么?”
江延道:“说你大宴宾客,我却没有出席。”
盖二皱眉,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江延道:“很多人,明明看到我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不能出席宴会。却为何还要不忿?”
盖二思索一二,道:“有人想让他们不忿,他们自然不忿,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江延道:“是谁都不重要。你说,这个人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那么多人不忿?”
盖二道:“骗。”
江延笑道:“我是个乡下孩子,忠厚老实,不会骗人。你教教我,怎么骗?”
盖二转过头,斜睨他,道:“权势,威压,散布消息,颠倒黑白。”
江延“哦”了一声,道:“你做的来嘛?”
盖二转过身,直视着他,道:“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