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赤霞化为一杆天戈,直撞在缝隙上,
“吟!”
一柄神剑,响若龙吟,刺破缝隙。
“嗖嗖嗖……”
万箭齐发,射向那缝隙。
箭雨落下,那缝隙抵受不住,却就碎开,露出一大片光明。
眼见那一大片光明,江延好似装上翅膀,横飞在九霄之上,内心无比欢喜。
金丹大道飞速流转,龙鳞绽放炽盛蓝光!
“轰!”
灵气呼啸着,如长江大河般,推着一根细线,直往前进。
那寒玄气凝成的针,被那线推着,须臾没入正经深处。
“噗……”
轻响声处,那针尖冒出个头,旋即整个冲出,又带出一条细线。
那针拖着线,穿将出来,复又冲向最后一条正经。
江延张着翅膀,直往上冲时,只觉那光明越发炽盛,照的他心中一片坦然,欣悦无比。
须臾,那光明炽盛到极致,照彻**八荒。
他轻轻振翅,还要往上去时,周遭忽的一黑,一股深沉浓郁的黑暗,将他牢牢裹住。
江延张目看时,但见六虚昏暗,更难察睹一物。
他又振翅,冲霄直上九万里,却兀自冲不出那黑暗。
那针头刺向最后一条正经,却只钻进去一点,就被经脉裹住,万难前进。
江延睁开眼,自语道:“没有路了?”
又听花精道:“郎君,你说什么?”
江延转头,望着花精玉容,忽然按住她肩膀,道:“你修治水境时,开辟了多少条经脉?”
花精被他吓了一跳,又见他面色苍白,却就抓着他手,柔声道:“郎君,我开辟的是十二正经,共十二条,怎么了?”
她语气娇柔,声音清脆,若珍珠落玉盘,叮叮咚咚的,煞是好听。
江延听了,心中焦躁稍减,问道:“你可曾开辟奇经八脉?”
花精闻言,皱眉道:“我已开辟十二正经,自然不能开辟奇经八脉。”
江延一惊,又按住她肩膀,道:“为什么?为什么?”
花精抓住他手,放出一股精纯的灵力。
江延原不防她,叫那灵力钻进手腕,须臾在体内走了一圈。
便如春风拂面,又似金秋送爽。那灵力走了一圈,江延就长出了口气,心中焦躁尽去。
又听花精柔声道:“郎君,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打通其中之一,灵力便臻治水境巅峰。若再想开辟,便要御使雄厚的灵力,小心翼翼的开辟脆弱的经脉,那也太难了。”
江延闻言,道:“倘若有人功法玄奇,偏能在治水境巅峰时,重新开辟经脉,那又如何?”
花精沉思道:“也不是没有。我听说,修炼史上,有几个惊才绝艳之辈,都走的这一条路。”
江延抓着她手,道:“他们成功了吗?”
花精摇头道:“没有,他们最后都失败了。”
江延闻言,颤声道:“为什么?”
花精皱眉,道:“具体原因,谁也不知道。但这样的事情,只要成功,一定会传遍五神大陆的。”
江延茫然的转过头,喃喃道:“都失败了,没人成功过……”
花精隐约猜到什么,掰过他身子,道:“郎君,即便失败了,也没有关系的。那些人也没有死,还能修炼。有几个,还在修炼史上留名了。”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江延道:“还有补救的法子?”
花精点头,笃定道:“一定可以的。”
江延道:“什么法子?”
花精道:“我听说,他们震碎了后开辟的经脉,近乎垂死。但他们都是显赫世家、强大门派的天骄,有人护道,最后都险死还生。”
江延闻言,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道:“震碎经脉?”
花精抓着他手,道:“郎君,你该不会……”
江延点点头,神色恍惚。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中宫之下,密室之中,那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竟带他走上了一条死路。
他当时只想,开辟奇经八脉后,再开辟十二正经,也许会更厉害一些。
而金丹大道,又偏偏能御使那雄浑灵气,他就试了一下。
那时他孤身一人,也没处去问。谁曾想,竟就铸成大错,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花精闻言,也自骇然,道:“郎君,你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能走上这条路的,不论天资,仅论身份,无不是显赫世家、强大门派的天骄弟子。
他们是各大势力的希望与未来。他们每走一步,都有宗门海量的资源加持。他们走到哪里,都顶戴着万丈荣光。
江延凭着一己之力,竟也能走上这样一条路,与传说中的那几人并列,委实惊人。
江延回过神来,苦笑道:“我若自碎经脉,想做池中之物都难。”
花精闻言,惊变为忧,思索良久,道:“郎君,先不急着动手。你不是还有个师父么?等见到他,问一问罢。”
江延闻言,苦笑道:“大敌当前,形格势禁,我自然不会自废经脉。至于我老师……”
他说到老道士,先是一喜,紧接着忧色更重。
老道士传他金丹大道,又传他绝情术,那都是巧夺天机造化的本领。
凭老道士的见识,或许真能给他指一条明路。
但老道士自进了死门,许多日没个消息,也不知怎么样了。
花精道:“郎君,你老师怎么了?”
江延摇头,苦笑道:“不谈他,且去做正事。”
却就起身,望着外面的天光。
花精下床,给他整理衣服,道:“郎君,今天我们做什么?”
江延道:“再去喝茶。”
花精道:“又去喝茶?”
江延点头,道:“看看那位王使,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两人梳洗一番,便即出门。
不一时,遥遥望见北城区,花精就道:“郎君,王使到来,该走东门,不该走北门。”
江延道:“北城区的人请他来,他自然要走北门。”
花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进北城区,但见那三街六市,繁华依旧。街上人流如织,喧哗吵闹之声,不绝于耳。
仔细看时,却见那巡街的甲士,眼目森冷。站岗的卫兵,铠甲明晃。
那繁华富丽之中,平添了几分肃杀。
花精道:“郎君,有些不对。”
江延道:“哪里不对?”
花精道:“这些当兵的,都很警惕,一个个按着武器,似乎随时准备打仗。”
江延笑道:“莫管他,咱们逛咱们的。”
他赤子心性,虽遭剧变,但走一回子路,竟就将那不甘、悔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玩玩赏赏,早望见那九层的高楼。
却就进去,径登七楼茶堂。
那茶博士见来了客人,慌忙又来招呼,却被江延一把揪过,捏住喉咙,制在一旁。
他穿着宽大的黑袍,轻轻一扬,将那茶博士罩住。
如此一来,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熟客,与茶博士关系极好,两人正勾肩搭背的说话。
江延扣住那茶博士喉咙,轻声道:“不要喊叫,否则揪了你的头。”
那茶博士吓得体弱筛糠,颤声道:“这位爷,有话好好说……”
江延道:“今天店里有什么茶?”
那茶博士听了,却就说出茶色来,却依旧是那乌云盖顶、小莲出月云云。
江延打断他,道:“有没有一种茶,叫人喝了以后,浑身无力,胸口又疼,跌跌撞撞走掉的?”
那茶博士闻言,魂飞魄散,道:“你……”
江延嘿笑一声,道:“不错,我就是昨天被你下毒的那个!”
那茶博士魂不附体,只道:“爷……饶命……”
江延道:“你害我,却要我饶你的命?”
那茶博士抽泣一下,就要哭出来,却又被江延呵斥道:“你敢哭?”
那茶博士无奈,憋住眼泪,颤声道:“爷,我也是被逼的,他们拿我一家老小威胁我。”
江延闻言,道:“我本想打你一掌,奈何你瘦小,不禁得打,就饶你一命。”
那茶博士闻言,恨不得扣头下拜,道:“谢谢爷,谢谢爷。”
江延放开他,道:“把你这里最好的茶,给我上一壶来。”
那茶博士忙不迭的跑了,自去沏好茶。
两人又选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
江延也不听人说话,只是望窗外看。
花精道:“郎君,你遮住面孔,他也不认识你,你又吓他作甚?”
江延笑道:“左右是为了好玩。”
花精已然猜到,又得了他确认,心知他将那经脉的事,都抛在九霄云外,却就放下心。
不一时,那茶博士递来茶水,对江延道:“爷,这是小店最好的茶水了。”
江延微微点头,也不多言。那茶博士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去了。
两人坐在窗边,品着好茶,轻声说些闲话。
不一时,那茶楼上人多了起来,且都往窗户边涌。
花精轻声道:“郎君,他们都往窗边来,那是为了什么?”
江延道:“窗户边透气,有光亮,能看风景。”
花精嗔道:“郎君骗人。”
江延微微一笑,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花精道:“来看王使的。”
江延道:“他们自然也是来看王使的。”
花精道:“看便看,干么要往这里涌?”
江延把手一指,花精循着看去,原来那楼极高,七层楼上望下一看,便远远的望见那北城门。
果然,不一时,就听一个阴灵道:“王使大人,怎地还不来?”
另一个阴灵道:“午时之前,是一定要来的。”
另一个阴灵道:“午时之前,那是什么规矩?”
一个阴灵道:“午时一过,阳气渐消,阴气渐长,不吉利了。”
那一众阴灵,都“哦”了一声。
这一下打开了话头,那一众阴灵,本来还安安静静的,此刻就谈了起来。
一个阴灵道:“听说了么,昨晚盖统领府里,出了一件大事!”
另一个阴灵道:“怎样大事?”
另一个阴灵道:“二统领倪五,非礼盖统领的四姨太,被盖统领赐死了!”
那一众阴灵闻言,轰然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死的好,这样狼心狗行之辈,死了活该。”
“可惜了,这么高的地位,将来一定能继承大统领衣钵的人,竟做出这样事情。”
一群人正自齐声喝骂,忽听一个阴灵道:“诸位,你们以为,这件事情真的这么简单?”
那一众阴灵一怔,俱都道:“什么意思?”
那阴灵道:“倪统领英雄一世,屡立战功,哪里是个色迷心窍,不顾尊卑的人?”
那一众阴灵面面相觑,俱都十分惊疑,窃窃私语。
那阴灵道:“以我来看,这件事恐怕蕴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
一个阴灵道:“什么阴谋?”
那阴灵道:“诸位,你们想想,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不是太巧了么?”
一众阴灵道:“哪里巧?”
那阴灵道:“这几日,倪统领多次公开表示,山巅城需要王师的庇护。这一次王使前来,很大一部分,就是倪统领促成的。”
一众阴灵面面相觑,道:“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那阴灵道:“这种事情,我不会信口开河,既然你们不信,那就算了吧。”
一众阴灵又窃窃私语,良久,道:“不管是真是假,你继续说。”
那阴灵道:“倪统领促成王使来此,但在王使到来的前夜,他却死在了统领府中。这难道不能引起你们的怀疑?”
一众阴灵面面相觑,道:“怀疑什么?”
那阴灵道:“也许,某些人不想让王使来此。”
那一众阴灵道:“是谁?”
那阴灵道:“王使一旦到来,谁的损失最大,谁就最不想让王使来。”
那一众阴灵思索起来,良久,齐声道:“难道是那个叫江延的生人?”
那阴灵道:“不错,王使一旦前来,他就要交出龙鳞和墓宝。所以他一定不想让王使来。”
一个胆子大的阴灵,道:“你是说,是这个叫江延的生人,害死了倪统领?”
那阴灵道:“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毕竟事情发生在统领府。”
另一个阴灵道:“照你的意思,事情发生在统领府,那么盖统领也有份咯?”
那阴灵惶恐道:“我可没有这么说,是你说的,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另一个阴灵道:“你这厮分明在误导我们,想往盖统领身上泼脏水。等到真有人站出来时,你又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真真可恶。”
那阴灵道:“随你怎么想,我只是说事实。”
另一个阴灵道:“事实?事实就是盖统领不会做这样事!”
那阴灵道:“哦?你怎能如此笃定?”
另一个阴灵道:“盖统领十分喜爱四姨太,若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把四姨太往火坑里推!绝不可能!”
此言一出,一众阴灵都拍手称赞,道:“不错,不错,盖统领喜爱四姨太,就是耍阴谋,也不会拿四姨太做饵。”
江延默默听着,心中暗暗点头。
事实上,用美人计害死倪五的计谋,是他和盖二费尽心思才想出的。
倪五是盖二的心腹手下,又正值形格势禁的关键时刻,对他动手,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下面人的情绪,造成恶劣的影响。
而用美人计,则可以彻底堵住下面人的嘴,就好像此刻的辩论一般,哪怕有人有心引导,也难以借此鼓动人心。
“吾乃未央宫来使,奉王命出使山巅城!城中守将,快快开门!”
便在此时,一声暴喝,自北方传来。
这一声暴喝,中气十足,响亮无比。便如一个惊雷,炸响在北方天空上。
街市安静下来,北城区三街六市,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一齐望向北方。
又听一个隐约的声音,喊道:“王使请开度牒,验明真身。”
却是城楼上守将的声音。
此言一出,七层茶楼上,一个阴灵登时大喊:“王使入城,还能有假?要什么度牒!”
另一个阴灵道:“我等危如累卵,全指着王师庇护。今日王使前来,还要什么度牒?得罪了人家,都是死人了!”
他两个说完,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忽有一个阴灵,不卑不亢的开口道:“追看度牒,验明真身,这是我山巅城的规矩。王使纵然身份高贵,所谓客随主便,也要守我们的规矩。”
一个阴灵听了,呵斥道:“你懂什么!得罪了王使,你担待的起嘛?”
那阴灵道:“我不敢得罪王使,但我也不会像你一样,跪迎王使!”
另一个阴灵道:“不当人子!王使来庇护我等,怎能不尊重些?”
那阴灵道:“王使,真的能庇护我等么?”
一个阴灵道:“王使的背后,是战无不胜的王师!”
那阴灵道:“诸位可曾看过,东城区金宫里,一出叫代王拒楚的新戏么?”
一个阴灵闻言,道:“看过便怎地?戏是戏,还能当真?”
那阴灵冷笑道:“戏虽是戏,里面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另一个阴灵道:“怎样相通?”
那阴灵道:“代王拒楚,想要请王师庇护,结果却赔了夫人又折兵。为什么?因为王师敌人众多,分不出一兵一卒。今日之未央宫,正与二统领针锋相对,哪里能分兵保护我们?”
此言一出,那一众阴灵,纷纷惊骇,齐齐私语。
一个阴灵道:“妖言惑众,王师必将庇护我等!”
那阴灵道:“我们不能将家小的性命,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就像代王拒楚戏里,那个紫袍大夫一般。我辈当自强,否则此城必破。”
一众阴灵闻言,却就议论纷纷。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江延望着窗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