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婵所在的位置离阎婉较近, 自然将阎婉的低语听了去，眉眼一挑故意用无奈的口气说道：“阿姐这是何苦呢……”
“燕王妃怎知我与婉儿婚后感情如何？”
阎婵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李泰目光沉静地看着阎婵, 眼中少了平日里的柔和, “你与婉儿虽是姐妹，可我却从不曾见你来越王府拜访过婉儿，你对婉儿的了解应是只停留在阎府时期。现如今我们夫妻二人的情形你并不知晓, 如此妄言, 怕是多有不妥。”
听闻此言, 阎婉倏然抬起头来，而李泰刚好将视线往阎婉这边偏了点, 两人的目光刹那间交错。
他的眉眼都是极其温柔的, 不自觉地柔化了阎婉心中的苦涩，让阎婉感到很是心安。阎婉承认，自己被感动到了, 尽管他并没有表示他很相信阎婉。
此前李泰面对百般质疑, 都没说过几句话, 而今却帮阎婉开脱, 连阎婵都很是意外。
讥讽阎婉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阎婵自是气不过, 可又不敢公然挑衅李泰, 只得笑脸相向, 点着头说道：“越王所言极是, 只不过阿姐是越王身边最亲近的人, 往往亲近之人，最是防不胜防，所以阎婵才会猜忌阿姐, 毕竟……总不可能是洛孺人吧？”
说到最后，阎婵还笑着瞧了一眼洛秋思。
洛秋思静静立在李泰身后，面无表情低垂着眉眼，而在李泰看向她时，洛秋思沉寂如潭的眸子忽闪了两下。
阎婉回头扫视身后跟着的越王府众人，有了李泰帮她说话，阎婉心里底气十足，本想硬气回话，但又怕失了仪态惹皇帝不快，于是便故作娇弱地说道：“那你可曾想过，偌大的越王府，又不止我和洛孺人，若是有心之人混入，也是有机会对画卷动手脚的。”
这件事不是阎婉做的，照如今的情形看来，也不是李泰自己故意为之，那么极有可能是阎婉身边被安插了眼线。
只是这一时半会没法揪出来。
“阿姐莫不是在说笑？”阎婉话音刚落，阎婵就好似听了笑话一般，嘴角微翘满面讥讽，“王府下人身份低微，怎敢在主人的地盘胆大妄为？再者，若是主人获罪，他们也会遭受牵连，何苦如此呢？”
看阎婵的神情，倒像是自然反应，也就是说她的嘲讽是对的，不是王府下人所为？
阎婉开始犹疑了，咬紧嘴唇不说话。
见阎婉沉默，阎婵更加得寸进尺，火上浇油，“越王，阎婵奉劝你还是不要被表像所迷惑了，当断则断，否之后患无穷！”
“我有一事不明。”李泰微微侧目，眼角余光里是面色沉寂的阎婉，再往旁侧挪一些，是阎婵慷慨激昂的样子。听见他说话，阎婵神色微动，李泰轻声开口仍是那般温和，“婉儿是你的长姐，你们一同出身阎家，嫁入皇室，为何你这般针对自己的姐姐，而丝毫不顾姐妹情谊？”
听李泰说到此，阎婵显得有些无措，一时哑然。
她为何针对阎婉并非没有缘由，只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而已，对此，阎婉很是无奈，她本是没有这个心与阎婵尔虞我诈的。
想必旁人也会好奇，她们姐妹怎会如此。
阎婵接不上话，一是她确实没有正当理由，二是迫于李泰的威仪，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的李祐。
“阿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是非曲直可要分清楚些，别惹得四哥不快。”
出人意料的是，李祐并没有帮她辩解，反而是笑着奚落阎婵。尽管语气尽显温柔，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可还是让阎婵沉了沉脸。李祐紧接着将视线落在阎婉身上，眉眼带笑，半分打趣半分认真，“我觉得，越王妃温良恭俭，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五弟很有见解。”李泰淡然笑道。
看着他们之间如此平和，阎婉有些蒙了，这俩兄弟是说到一块去了？而神色复杂的李承乾倒像是与李泰敌对似的。
阎婉没有说话，扭头就见李祐冲着她笑，还眨了眨眼睛。
阎婉头一次见一个男人如此俏皮的模样，出于礼貌，阎婉本想回他一个微笑的，但见阎婵凶神恶煞的眼神，阎婉顿时打住了这个念头，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为好。
身旁之人忽然靠近，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阎婉不知李泰意欲何为，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手上便传来温热的触感，使得阎婉的心猛地一震。
阎婉缓缓转动目光，就见李泰握住了她的手，纤细的肌肤几乎与她一样白嫩。
阎婉的手被他握着不敢动弹，心跳已经有点乱了，好在她还算镇定，面上没有泛起潮红。随后，就听见李泰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温柔又不失坚毅，“我与婉儿自成亲以来，便是恩爱两不疑，我们夫妻同心同德，婉儿的为人我很清楚，自然不会欺瞒于我。”
话说到最后，他竟看向了她，“婉儿，你说可对？”
这……有点突然。
阎婉怔怔地看着李泰，她心里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原来李泰说起瞎话来也可以这么正经，阎婉着实佩服，眼下这情形，她肯定得配合李泰。
尽管知晓李泰说这些只是为了帮阎婉开脱，可他那真挚的眼神，直晃了阎婉的心神。缓了好一会，阎婉才勉强镇定下来，附和着道：“对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婚前如何，婚后我们自然是坦诚相待。”
看见李承乾与阎婵两人阴沉的眼神，阎婉深深感觉到——秀恩爱虐狗真爽！
只是李祐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阎婉心里有点不舒服，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有所顾忌。而自己那被李泰握着的手也极为不自在。
李泰好似察觉到了一般，不经意间放开了她。
这一放，阎婉才终于松了口气，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心能被自己掌控，而不会被别人牵动。
李承乾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无声地叹了口气，良久才郑重地问道：“四弟，你可想好了？今日之言，往后若生祸果，可得你自己尝。”
李泰默然点了下头。
见此，李承乾也不再多言，既然李泰都选择相信阎婉，李承乾若再难缠就显得有些过了。
“越王当真是伶牙俐齿！”众人沉默之际，阴谣儿沉不住气了，不禁冷笑出声，“问题明明出在越王府，却人人都为越王府的人开脱！如此忤逆君王，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已治罪了吧！”
说完，阴谣儿还狠狠瞪了一眼李祐。
最让她气不过的，当属自己的儿子李祐，竟然都帮着阎婉说话！
“德妃，此事不管如何都与你无关，你生气作甚？”长孙无忧侧目看着阴谣儿，平静如水的姿态更衬出阴谣儿的焦躁。
“你身为一介后妃，越王非你之子，你不要逾越自己的本分。”见阴谣儿还欲出言，李世民也帮着数落阴谣儿，严厉的目光使得阴谣儿不得不闭上了嘴。李世民这才收回了目光，随即看向李泰和阎婉，“你们二人所言，可当真？”
“当真。”
两个不同的声音，却同一时间整齐地说出这两个字，连语气几乎都一样。
阎婉惊讶之余，却不敢看他。
尽管皇帝再如何偏袒李泰，可若没有证据证明李泰是被人诬陷的，那么这个罪责李泰还是无法逃脱。
越王府的人……定然不会是阎姝，阎婉相信阎姝不会背着她这么做的。
那会是谁……
“秋思。”
在阎婉还没想透彻之前，身旁忽然传来一句低唤，是李泰在叫洛秋思？
阎婉好奇地向洛秋思看去，却见洛秋思似是猛然一惊，片刻过后突然走上前两步，朝着帝后缓缓跪了下去，把头埋得低低的。而李泰似乎并不惊讶于她的举动，只是静静地望着洛秋思的身影。
阎婉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得洛秋思开口道：“请陛下降罪！此事是秋思所为，秋思对不起陛下与皇后，更对不起越王殿下……”
“是你？”
阎婉不太敢相信，但看洛秋思的模样不像是在说笑。
李泰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应是早已有所预料，如果真是洛秋思，掉包画卷确实很容易。镜花水月除了蓝玉是阎婉的人，其他人原先就是越王府的人，与洛秋思有关联也是有可能的。
兴许，阎婉已经猜到助力洛秋思的人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承乾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接着提醒道，“洛孺人，你可不要被他人利用了。”
“秋思所言确为事实。”
洛秋思头也不敢抬一下，似是害怕看见皇后那既讶异又失望的眼神。
她是跟在皇后身边长大的。
洛秋思咬了咬嘴唇忽然扭头看向阎婵，神情颇为激愤，“是燕王妃想借我之手除去越王妃，蛊惑我将那画卷换成玄武政变图！我一时鬼迷心窍，对越王妃心生嫉恨，才会答应了燕王妃，却不曾想过会牵连越王……”
洛秋思悔恨的样子，让人不疑有它。
若是李泰不帮阎婉，或许这个计策真能成功，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况且阎婵想要对付的人不止是阎婉，而是整个越王府。
“洛秋思，你为了帮越王开脱，自己揽上罪责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脱我下水？”阎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指着洛秋思怒不可遏，“越王妃与我是姐妹，我怎么可能要除掉她？依我看，你不过是自己嫉恨越王妃，还想要拉我垫背！”
阎婵的话听在阎婉耳中尤为可笑，方才她还一口咬定是阎婉，现在竟敢称自己没有要除去阎婉的意思，自相矛盾。
“还请陛下明鉴，洛秋思她是含血喷人。”阎婵转身面朝着皇帝，先前的气愤转变成了委屈，“阎婵与洛孺人素无瓜葛，更无冤仇，阎婵实在不明，洛孺人为何要这般冤枉我，望陛下替阎婵做个主！”
李世民与长孙无忧互相看了一眼，暂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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