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凡是那种特别别扭的人,他认为蒋言的负伤身亡与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所以,次日他起了个老早,还将两个孩子也给拉了起来。
谢霄边穿衣服边叫唤自己头疼。
白一凡帮他穿衣服的手顿住,紧张地问依旧闭着眼地人:“你不会昨晚感冒了吧?”
谢霄打了个喷嚏开口嫌弃:“爸爸,二小姐鼻子痒痒。”
白一凡被分不清主宾称呼的孩子给逗笑了,抬手帮他揉了揉鼻子,笑着说:“颂宁啊,别人叫你的时候呢叫大少爷,你给别人说的时候呢应该说我怎么怎么——,明白吗?”
颂宁点了点头,伸着脖子看了看窗口说:“不要叫大少爷,叫二小姐。”
“颂宁,你明明是个男孩子,怎么喜欢让人叫二小姐呢?”
“大小姐说我是男孩子,就会抓壮丁——抓走。”刚刚两岁半的孩子不能很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但白一凡还是听懂了。
他歪头望向自己梳头的白战问:“念云,南京那边抓壮丁抓的很厉害吗?”
白战扎好了马尾,对着镜子甩了甩点头道:“dady,这边的战事你也看到了,几个时辰就填进去几个师,兵力根本不够了,南边各省都倡议参军。但是所有百姓家里能参军的都参军了,兵力还是跟不上,只能采取强制措施。本来颂宁还小,奶奶不同意长途颠簸,但是那些抓壮丁的太可恨了,十来岁的孩子都抓。家族里的好几个还在上学的哥哥都被抓去参加训练了。谢家的孩子都敢抓,你想想平常百姓家里的。外婆怕我也被抓,才给外公打电话。后来,太爷爷就把我们接到这儿来了。”
白一凡点了点头,心想,昨儿我还以为我闺女睡迷糊说错话了,原来是怕弟弟被抓壮丁,真是个小机灵鬼。他为自己闺女的聪明机智开心了会儿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外婆”、“太爷爷”之类,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压低了嗓门道:“念云,过来!”
白战对白一凡突然变脸有些不解,歪头见白一凡招着手,她又紧了紧自己的发带之后凑过去问:“咋了?”
“那个,我问你个事儿。”
白战瞄着白一凡那鬼鬼祟祟地眼神,心下觉得自家老爹大概是病了。
就在白战一万个不解的时候,白一凡又开口了:“你太爷爷这几天一直住在家里?”
“也没有一直。”白战每天要上学,早出晚归,其实自己也不确定。
“你外婆也一直在家?”
“嗯,我和小姨要上学,家里就一个佣人,不够用,平时都是外婆和奶奶在轮流照顾颂宁。”白战如实说。
“这老头子,初恋情人突然变亲家,还差了辈分,尴尬不?”白一凡自言自语着,帮颂宁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
白战从隔壁王太太跟前听说过一些自己外婆和太爷爷的事情,一声明了的笑了笑说:“你想多了,他俩见面只会打个招呼,连闲聊都没有。”
白一凡八卦王上身道:“你又是听那什么王太太说的?”
白战点头,挑了挑眉,比他爹还八卦道:“对,我还知道原来外婆跟二哥家的如意奶奶以前都是大明星,演电影的,可有名了。”
“哦,你个丫头咋知道那么多呢?”白一凡眨了眨眼笑道。
“有其父必有其女,再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好奇心不是吗?”
白一凡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闺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以后有什么太爷爷跟外婆的八卦,记得分享给我。”
白战:“那是自然,”她说着压低了嗓门,“你说太爷爷也真是个怪人,当初没跟外婆在一起,却又跑去娶了人家的姑姑欧阳咏之,都不知道啥嗜好!好像跟欧阳家要死磕到底似的。”
白一凡知道自己的闺女跟了苏星异之后机灵又翻倍了,于是像跟大人说话似的来了一句:“因为那是欧阳敬之的亲妹妹啊,海军整个在人家手里,懂吗?”
白战若有所思地点头:“喔,这难道就是义亭姐她们说的男人可以为了仕途不择手段?”
白一凡:“不然呢?老头子半辈子筹谋算计,你以为白狐狸是随便叫的吗?”
白战抓起书包,皱着面皮频频摇头:“你们男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突然中枪的白一凡无辜道:“闺女,你何出此言?”
“dady,那个参谋处的秦伯言你认识吗?”
“听说过,据说还认了平生姨夫当义父。”
“对,那家伙可有心机呢。”白战说着凑了凑鼻子,面露嫌弃。
“怎么说?”白一凡表示很是好奇秦家那小子。
前两天他还听说自己的爷爷辈秦老爷子训得冷汗涔涔地跑出司令部,当初是秦家小辈里的一个丫头救的场。
他本以为秦家的丫头都跟秦安娜那样单纯,怎料还出了个善权谋的小丫头。这没几天,又出现了一个心机男,所以他特别感兴趣。
“义亭姐说那家伙抱了星星姐,但却跟六姐不清不楚。”
“呃,先问个问题,你说的六姐是?”
“我堂姐白蕴。”
白一凡这才明了的点头,上次去靳楚弦那儿的时候听过,白怀韧那心机的家伙直接给人楚弦连伯母的位子都安排上了。
“然后呢?”白一凡又问。
“然后我跟义亭姐给星星姐说他不靠谱,星星姐不听,还不承认,说跟人家没啥!诶,dady,人都抱她了,她被人占了便宜,还在帮人数钱。我平时看星星姐挺机灵的,可在这件事情上怎么就那么笨呢?还有六姐也是,一看着那个秦伯言,眼珠子都直了。哎吆吆,简直没救了。”白战说着满脸嫌弃。
“闺女,这个事情呢,不能看表面。也许人家之间真的没什么呢?你看啊,星星的婶婶秦安娜是秦伯言的亲姑姑,算起来他们是表兄妹关系,抱一下怎么了?”
“我跟三哥也是表兄妹关系,打小三哥就没有抱过我,他说等我长大娶我的时候才能抱我!”
“你说啥?”白一凡瞬间被白战的话震惊,他也后知后觉地回忆了会儿,发现蒋再籓那小子似乎确实打小没有抱过白战。
白战也才觉自己说错话了,于是脚底抹油,溜了。
“诶——,你这丫头!”白一凡望着那个逃出门去的身影,咬牙切齿道,“蒋再籓,我跟你没完。”
对于白战上学没有等谢初音,谢初音自己也很意外,便跑去问白一凡是不是若孩子生气了。
白一凡没有说实话,说可以顺道送谢初音去学校,并在路上问了谢初音关于秦伯言和白蕴的事情,还说家里想张罗白蕴的婚事。
谢初音将听到的一些传闻说了,但传闻五花八门,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哪种是真的,于是只能保守道:“姐夫,蕴蕴的婚事是大事,我觉得你们还是慎重考虑一下为好。”
“你也觉得他不喜欢蕴蕴?”白一凡探究道。
“每个女孩子都要撞几回南墙才知道回头,但我想说,他看蕴蕴的眼神里没有光,真的!”
白一凡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初音长大了,连这个都会看。”
谢初音抿唇说:“姐夫,我要是不转学的话今年就大学毕业了。”
白一凡抬指算了算说:“也是,时间过得真快!怎么,有喜欢的男生?告诉姐夫,姐夫帮你。”
谢初音摇头说:“他在海军,姐夫应该没见过。”
白一凡被吊起了兴趣,抬手看了看腕表说:“敢不敢逃课跟姐夫喝杯咖啡?”
“也好!”
白一凡将谢初音带到持志大学对面的咖啡厅,点了两杯法式拿铁,然后又问起那位海军兵哥哥的事情。因为他能从谢初音的眼神里看到些许的悲伤与无助。作为一个家庭幸福的世家小姐,能够让她将悲伤写在眼里的除了情爱,白一凡想不到其他。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那个故事的主角叫谢初音和欧阳宁海,在那个故事里,谢初音一直是一个单恋者,而欧阳宁海却有自己的红颜知己——肖惜瑾。那位肖惜瑾事业有成,是个电讯专家,也在海军服役,人家两人可以算得上神仙眷侣。
“肖惜瑾不会是我那同窗肖一忠的妹妹吧?”白一凡抿一口咖啡问。
谢初音点了点头说:“是的,听说她还有个叫肖惜樱的姐姐,是情报部门的,又一次有人搭讪宁海,将她妹妹气哭了,结果那女孩不久后就死了。”
“这也是你不敢表白的原因?”
“嗯!”
白一凡看着那擦泪的人,叹息一声,将手绢递了过去:“丫头,要我看,要不咱换个人,青年才俊多的是,姐夫给你介绍个开飞机的。”
谢初音摇头:“不要,你们航校的那帮人,花心到全国都有名了。”
白一凡:“那是他们看透生死。但情这个东西,谁都说不准,就像我跟你姐。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觉得彼此最好。我给你介绍你也吧,说不定你就爱上了呢。”
“不要!”
“介绍一个比我还帅的。”
“不要!”
“来一个嘛!”
“不要!”
“试一下嘛!”
“不要!”谢初音最后被赖皮的白一凡给逗笑了。
听着那“咯咯”地笑声,白一凡这才松了口气。心想,什么他娘的欧阳宁海,非会会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