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航校始,各地锄奸之火迅速形成燎原之势,各地驻军也严阵以待,大有与日本人决一死战之势。
谢楚山几经周折之后除了北上锄奸,还担任另一要职——29军副军长,部下除了一帮老将,还有上千个新兵。按照上峰的意思,就是让他再培养新人。
他能够调任29军副军长,还得亏了苏雨轩从中周旋。苏雨轩的目的很明确,他的兄弟既然一心为国,那就都不能闲着。他给上峰的报告大概意思是这样的:靳平生此人多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在国家危亡之际,若不起用着实可惜。但其性格乖张,不好管控。唯有与其好兄弟谢楚山一并起用,以成相互牵制之势。
上峰怎会不明苏雨轩的目的,但形势严峻,蒋言确实已经牵制不了靳平生,多一个人押宝也未尝不可。经过综合考量,上级便批复了苏雨轩的报告。
谢楚山在上海呆了没几天,蒋景和谢楚月接连出事。他只能暂时叫停锄奸计划,让剩余人马继续静观其变,自己则上北平赴任。他一去才知道上峰给了他一份大惊喜,连副官都给派好了,正是他的老搭档费应龙。
“军座,好久不见。”费应龙笑嘻嘻地说,从西北到西南,再到航校,他没做过马屁精,头一次做副官,自然做不到像柳宏林等人那般娴熟。
“滚你大爷的,警察它不好吗?飞行员他不香吗?你又跑到这鬼地方干嘛?”谢楚山说着一个帽子就甩了出去。
“当然没这儿香,这是哪儿?北平,皇城跟下,哪里是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能比的。”费应龙硬是将自己掰扯成了一个深受封建思想荼毒的社畜。
“皇城你妈,大清早就亡了好吗?你说你是不是诚心跟我过不去?我从咸阳调西安你跟着,我想安安静静地做个官二代学开飞机,你也跟着,现在你又跟着,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谢楚山表示很愤怒,自从热河之战后,这哪里是皇城跟下呀,这明明是抗日最前线好吗?但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老爷们儿,说担心兄弟的安危,不想他跟自己来冒险,这种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所以只能随口胡说八说,一顿嫌弃。
费应龙怎会不知谢楚山想赶他走的心思,一脚踹了过去:“喂,谢楚山,给你脸了是吧?官二代了不起啊?老子还富二代呢,学开飞机挡你路了?吃你家大米了?”
谢楚山被踢的差点趴下,扶着老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老搭档说:“我告诉你,想当我的副官,没那么容易。这是前线打仗,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可不是警察局破案或者开飞机在天上晃一圈的事情。”
“谢楚山,你听好,我还就告诉你了,自从进了航校,披上了这身军装,我费应龙就做好了随时为党国献身的准备。他日本人要是敢来,老子就敢干。”
谢楚山说不过他,只能转换策略:“应龙,咱俩是老搭档了,你了解我的脾气,喜欢独来独往,我做不了像阿言他们一样随时有人跟着。”
“所以你去上海锄奸我没有跟。”费应龙说着摊了摊手。
对于费应龙知道他任务的事情,他有点意外,但没敢多追问。毕竟,费家也算军旅世家,要诚心想知道他的行踪,不难。
“大哥,这跟这件事情有关系吗?”谢楚山抹一把脸,有些无奈。
“自由必有代价。你已经拥有了相对的自由,不是吗?”
“你妈的,连我去上海干什么都知道,我这还叫自由?”谢楚山说着端起办公桌上也不知是谁的茶杯一顿猛喝,喝完了继续骂骂咧咧,“当时说锄奸计划属于机密,现在看来他娘的就是个笑话,难怪月月他们会出事。”
一提起谢楚月的事情,费应龙一时间有些沉默。良久之后,他上前抱了谢楚山说:“对不起,作为你的副官,理应知道你的行程,保护你的家眷。这次没能注意咱妹妹的动向,是我的疏忽。”
“都过去了,”谢楚山回搂了一下费应龙,鼻音有些重,“应龙,我害怕生离死别——”
谢楚山话说了半句便被费应龙打断:“上峰能派我来,就是考虑咱俩搭档多年的默契。我们两个在一起,只有同生共死,没有生死离别。”
话止于此,两个男人便不再掰扯,谢楚山算是默许了让费应龙留下做自己的副官。
接下来的几天,费应龙每天除了带着他看沙盘,就是两人在大街上闲逛,了解北平的环境。第四天的时候,他便收到了航校锄奸大捷的消息。接着便接到了靳平生从杭州打来的电话。说是蒋言被航校除名了,理由不明。
没有考察就没有发言权,就在好多将领以为自己被除名很冤枉的时候,其实南京和日本人的军队都已经在悄然往华北集结。谢楚山转了这两天,也收到了几份来自各方的情报,整个华北,可以说是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态。
“刚好你打电话来了,那就用耳朵接收一个消息。华北局势不稳,日本军队这两天之间增了好几万。据我方前线情报消息,北平这一仗可能马上要开始了。上峰应该是怕影响南方局势,所以才将消息压着,要是我猜的没错,桂系的部队已经乘着煤车北上了。”
“不是吧?我们怎么没有收到消息?”靳平生揉了揉脑壳,瞄一眼刚进办公室就忙的四昏头的苏雨轩。
“不信啊?”
“不信!不要散播谣言!”
“那你可以打电话给阿言问问,估计这回儿连人都找不到吧!”
“那为什么没通知我们呢?”
“你们是中央军,宝贝疙瘩,自然不会放到前线来。”谢楚山笑着揶揄一句。
“狗娘养的,每次都搞这个。”靳平生气得骂一句,电话也没顾上挂就冲着苏雨轩问,“苏参谋长,北平要打仗了,你知道吗?”
苏雨轩舔了舔唇角,瞄一眼手中足足有半尺厚的材料说:“军事部署刚下来。”
靳平生看着那张淡定异常的脸,想要暴走。他对着话筒说了一句:“你注意安全,等着老子去支援你。”
“诶——,平生,你别冲动,不然又得撤职。”谢楚山忙出声安慰。在他的印象中,靳平生虽然任性,但不焦躁。可自从知道蒋妍妍出事之后,整个就像变了个人,毛毛躁躁的,性子也变的冲了起来。
“撤他娘的尾巴,你别管,我就是带着将士们爬火车也爬到保定去。”靳平生瞄着刚从苏雨轩手里夺来的一份资料说。根据那份资料显示,各方人马的集结地为河北保定。
“成,兄弟我等着你。”谢楚山叹息一声,算是安抚靳平生那听起来马上要炸的情绪。
挂了谢楚山的电话,靳平生又给蒋言打,果然如谢楚山所说,没人接听。他又打到别的师团去,那边的回应是桂军连夜拔营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人敢问。
靳平生本来还想陪苏雨轩吃顿饭的,但看着他忙成陀螺的样子,直接没了那心思。又想着中央军目前连调令都没接到的事情,心里窝火的很,他给范宇说了一声,带着柳宏林匆匆离开了参谋部。
刚到楼下,范宇便追了来,塞给他一个纸条。他打开来,上面是苏雨轩飘逸刚劲的笔迹:“中央军87、88师团、警备团开赴上海,战备。”
他歪头,看着范宇急匆匆跑上楼的背影,呡了呡唇,示意柳宏林去开车。
柳宏林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拍了拍靳平生的肩说:“哥,别着急,咱们这属于各司其职。”
“我俩兄弟上前线去了,我能不急吗?我上火,我——”靳平生一着急,说话都秃噜了嘴。
柳宏林低眉笑了笑,又拍了拍靳平生:“我理解哥的心情,咱这不也要上去了嘛!我去开车。”
“快去,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柳宏林点了点头,跑步去开车。
1937年7月7日夜,日军在北平西南卢沟桥附近举行军事演习,其中一位叫志村菊次郎的士兵无辜“失踪”,日军以此为由,要求进入宛平城搜查,遭到了中国守军的严词拒绝。接着日军炮轰宛平城,我军第29军奋起抗战,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爆发。
谢楚山以前当过警察,很快便派人找到了志村菊次郎,但已经死亡,尸体都生了蛆虫。
按照死亡时间推算,人一定是死于演习之前。而且,经过百姓指认,死者根本不是志村菊次郎,不久,中方谍报人员“无晴”传来消息,志村菊次郎已经归队。
至此,29军将领从上到下都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日本人为开战炮制的借口。
整个会议室灯火通明,谢楚山看着那张在匆忙中递过来的潦草纸条,心静如水,默默叹息一句:“无晴?我看你就是无心。”
“军座,将士们都等着回话呢。”有人开口提醒一种将领。
一众将领各个义愤填膺,一时间会议室七嘴八舌,人声鼎沸。
谢楚山最终站了起来,下了铁血命令:“传令下去,今夜卢沟桥即我军全体将士马革裹尸之地,全体官兵应与桥共存亡,不得后退。”
“你再请示一下吗?”有将领提议。
“宛平城的十万百姓等不了!”谢楚山丢了这样一句,拿起军帽直接朝会议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