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楚山还活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苏云轩耳朵里,她刚好拿到了一份谢楚山的调令,根据命令,谢楚山、白一凡和肖一忠三位教官级别的飞行员调往前线机场——河北保山机场。
她又惊又喜,也更加肯定了想去见那个人将心事说清楚的决心。
因为时间紧迫,她托刘元元帮忙找了私人运输机。临行,刘元元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姐,你想好了吗?此去,意味着,你必须划清楚很多界限。也意味着,你活生生撕开自己的伤疤,你想好了吗?”
云轩点了点头说:“想好了,我会代表嫂嫂跟大哥将所有的话都说清楚,至于应龙,我们两个互相嫌弃这么多年,两清了。我自己,需要面对的,总归要面对。”
“你既然都想好了,那就不要退缩。”
“嗯,你也要加油,”云轩说着抬指弹了弹刘元元的额头,“小弟弟怎么了?烽火连天的,你一个迟疑,指不定人就没了。”
刘元元看着那个潇洒出门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自觉的笑了笑。心想,是啊,一个迟疑,人说没就没了,那个小弟弟,也特别喜欢弹她的额头小家伙,要是真没了,我还能笑吗?答案是否定的。
刘元元想着收拾了包裹,连夜去蓝家找蓝玄。
云轩到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她直接一路拿着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命令冲到了机场去找谢楚山。鉴于云轩这些年的表现毁誉参半,警界和军界对她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所以,她拿着警备司令部的工作证冲进去的时候,有人拦,也有人放行,最后进机场的时候她与警卫产生了冲突。
“上海警备司令部兼公安分局副局长苏云轩。”被人拦下之后她出示了工作证。
“汉奸谁不认识啊?”
“就是,估计全国人民都认识了吧?”
“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请回!”
一帮守卫纷纷冷嘲热讽。
“我要见你们的飞行教官谢楚山。”
“你凭什么见他?人家是抗日英雄,你呢?有什么资格?”
谢楚山几人刚好训练完,正在检查飞机。听到喧哗声,便在耳麦里问塔台的人:“小赵,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
“好像是苏云轩小姐来找你了,被警卫给拦住了。”
“放行!”谢楚山皱了皱眉说。
“哥,这恐怕不妥吧,毕竟——”
谢楚山自然明白小赵的意思,于是说:“你下去让放行,出了事我担着。”
“好!”
苏云轩看到了谢楚山之后老远招着手,仿佛下学回家看到很久未见老父亲的孩子一样大步奔跑过去。
云轩撞过去感觉到真切地撞击感的时候才心里暗暗给自己说,没做梦,是真的,他活着。
谢楚山勉强站稳之后搂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人,心瞬间被填满。这么多天,他一记起那个以为自己会死才送过去的纸条,心里就觉得臊得慌,没敢去见云轩。但越是不见,越是想念,心里空落落的。这一刻,他终于等到了他的丫头,也就是说,这一生,他赌赢了。
“傻丫头!”在云轩在他怀中哭到泣不成声的时候,他笑了。
“我以为你真死了呢!”云轩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抱着谢楚山的胳膊收的更紧。
“老爷子用他的命换了你男人我的命。”谢楚山说着捉了云轩的下巴,歪头吻了下去。
谢楚山向来是克制之人,那个吻,浅尝辄止之后迅速撤退,让云轩张开的嘴唇扑了空。
让她偷偷哭了好几个夜晚的人突然活了,是个有温度的,云轩怎能放过他,于是抬手扯着领口又吻了上去。
对于突然变虎妞的人,谢楚山采取了纵容的态度,闭了眼,任由她胡作非为。
肖一忠看着自家姐姐(肖一忠的父亲收养了当年毁容的蒋玥玥)突然变得那么勇敢,忙对着包括白一凡在内的一帮小年轻道:“全体都有,向后转,看天!”
肖一忠喊完,自己也转了身。
一帮小年轻纷纷仰头望天憋笑,白一凡难得地轻笑着戳了戳身侧的肖一忠说:“我艹,什么情况?”
“这就是我经常给你说的我爸从废墟里捡回来的我姐。”肖一忠挑了挑眉,低声说。
“什么?你姐?她——是苏云轩,言哥她前妻。”白一凡震惊道。
“真正的云轩姐战死在了热河,她是我姐。”
“什么情况?特务大变脸?”
“这个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等有时间了我慢慢给你说。”
在机场里的一帮人避嫌望天的时候,蒋言立在入口处的玻璃门边,泪流满面。他明明知道那只自己的妹妹,可自从热河一役之后,那张脸,总会让他感到悲伤,尤其此刻此景。
他本来是来找谢楚山他们一起吃饭的,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师坐,你还好吗?”旁边的警卫有些担心地问。
墨瑾瞪一眼那警卫,默默递上了自己的手帕。
等蒋言擦完眼角之后,墨瑾才松了一口气。
“走吧,回师部。”蒋言说。
墨瑾舔了舔唇角,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咱不等小白他们一起吃饭了?”
蒋言摇了摇头,走路带风地出了机场,直奔自己的车。
墨瑾知道他受了刺激,便没敢再多言,默默载着自家首长回了师部。
谢楚山任由云轩亲够了之后才捧着她的脸笑着问:“饿了吗?”
云轩点了点头,摸了一把自己肿了了嘴说:“似乎今天只能喝汤了。”
谢楚山笑一声,有些尴尬地挠着额角说:“我也只能喝汤了。”
“那就走吧,喝汤!”肖一忠坦然地笑了笑,开口起哄,“我姐和我姐夫喝汤,咱也陪着喝汤。”
“肖沧澜同志,皮痒了是吧?”苏云轩皮笑肉不笑地丢了一记眼刀子给肖一忠。
“不是,我只是想喝姐姐的喜酒!”肖一忠没脸没皮地跟上说。
云轩还想骂自己臭屁的弟弟时,谢楚山默默地捏了捏她的手。云轩这才放弃攻击她弟,轻笑一声,朝谢楚山眨了眨眼,算是应了他,暂时放过那臭屁家伙。
刘元元打听过了,蓝玄昨晚就出院回家了。于是她提着包裹、抱着被子,又变成了那个在戏园子卖花生米的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大姐。她转了好几个黄包车才到蓝家,抬头望了望那简陋又破旧的大门,抬手敲了敲。
开门的是谢迪,一见是她,略显惨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三儿这两天一直不说话,还好你来了。”
“我听云轩姐姐说了,他的伤怎么样了?”刘元元将话说的严谨。让人有种她真是个乡下丫头的错觉。
可谢迪知道她不是,因为他带着马队在桥上救蒋再林等人的时候见过她的身手。别人他可能会认错,但绝对不会认错刘元元。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每天认真换药就可以。他说待在医院着急,我昨晚便把他领回家了。”谢迪说着将人让进门,想帮她提东西。
刘元元表现地笨拙又不懂人情世故,生怕谢迪抢走了她两个包裹似的硬是没给人给。
谢迪想帮忙无果,只能默默叹息一声说:“其实他是担心你,怕你从老家回来找不见他着急,所以才非要出院回家。”
“老二,你就别哄我开心了,我一个乡下丫头,又老又丑,他怎么可能会担心我。”
“因为你是他未婚妻。”谢迪皱了皱眉,凉声说。他心里有点生气,很不明白两个人到底想搞什么鸡毛。
刘元元愣了愣,然后憨憨地笑了笑说:“谢迪,你真绝对蓝玄他喜欢我?把我当未婚妻?”
谢迪点了点头,撩起门帘,帮忙将被子、行李连带着人塞进门里。
因为谢迪太用力的原因,刘元元进去之后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在地。
床上的蓝玄紧了紧拳头,忍住要跳下床扶人的冲动,冷着脸没说话。他是从谢迪那儿听说了刘元元的身份,也因为刘元元的欺骗与隐瞒这些天一直在生闷气。
刘元元勉强站稳之后又憨憨地笑了笑,将行李随便朝地上一扔,秒变蓝玄的小迷妹,三步做两步奔过去,坐到床边,拉了蓝玄的手准备说话。
蓝玄仿佛被烫到一般将自己的手从刘元元手中挣脱出来。
“玄,我知道我文化不高,又给你丢人了,但这被子是我乡下的婶婶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说到秋天了,让我带给你保暖用。”刘元元说着顿了顿,蹴鞠不安地站起来,“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给人送回去就好。”
“够了!”蓝玄再也受不了刘元元那虚假的嘴脸,冷喝一声。
“我——我又说错话了吗?”刘元元瞬间眼泪汪汪,委屈地哭了起来。
“刘元元,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啊?”蓝玄一把将然压到床边,握着她的肩,咬牙切齿地问。
谢迪轻叹一声,丢了一句:“元儿姐,三儿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们俩好好谈谈吧!”说完,直接出去关门,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谢迪走后,刘元元双眼变得精明,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就那样四目相对,盯着彼此,沉默着,直到蓝玄流泪。
“你别哭啊,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刘元元有些无措道。
“你个骗子,我差点以为没命再见你!”蓝玄说着一把将人拉入怀中。
刘元元愣了愣,有些僵硬地回搂了搂着自己的人。她是情报人员,从小就被教育不可以动真情。蓝玄在她心里只是个家里安排的结婚对象,谈不上什么感情。这次要不是云轩说让她也好好的,也试试,她都不会来。她可能还会每个月一封信地告诉蓝玄,在乡下帮忙秋收。
“刘元元,我是你的未婚夫,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不应该瞒着我,明白吗?”蓝玄搂着她抽泣了大半天之后才放开,然后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你不是说咱俩年龄差距太大,不想跟我结婚吗?”刘元元问。
“我后悔了,不行吗?”
“你——”面对突然变“地皮无赖”的蓝玄,刘元元心里有点美滋滋的。她不觉想,也许云轩说的是对的,不适怎么知道不爱呢?
“刘元元,你给我听好了,蓝玄反悔了,你得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大10岁咋了,只要是你刘元元,即便是大20岁也是他的。”蓝玄一个翻身,一腿将人挑到了自己肚子上,自以为很霸气地说。
刘元元最后被那一副气鼓鼓地神情地人给逗笑了。
“你笑什么?”
刘元元无辜道:“这屋里还有别人吗?”
蓝玄肚子上的伤口本来没好,被刘元元这样压着,疼的皱了皱眉道。
刘元元猛地反应过来,忙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拉了被子就要掀衣服看伤口。
“你干什么?”蓝玄红着脖子死命压着自己的汗衫。
“你不是说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吗?看看伤口怎么了?”
鉴于刘元元说的很是在理,让人无力反驳。蓝玄最后放开了手,任由刘元元给剥了个干净。
“真是太危险了,这要是差一点,肠子就打碎了。”刘元元边抹药边念叨,念叨到后来鼻子酸的很。
“别哭,不疼!”蓝玄揉了揉发烧的耳朵,开口安慰眼前的人。
“我没哭,没哭!”
见两人终于放下成见,和好了,窗外谢迪这才放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