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谷神祭。

　　入春后，南地祭祀庆典颇多，今日的谷神祭对百姓们来说十分重要，沧澜城南郊大摆祭典，城中官员皆在参祭之列。

　　魏池渊打点完军务，听说萧恒还在校场，也没传令，只自己过去寻人。

　　上午的营练早已结束，开阔的校场上除了挥剑如风的人外，还有几个仰慕围观的年轻将士。

　　魏池渊挥手打断他们的行礼，心念一转，拔剑朝场中人掠了过去。

　　萧恒前阵子被他家楚大夫束着养了许久的伤，最近没了管束，几乎天天住在营里，每日在校场上待的时间最长。

　　他本只是想加强锻炼恢复体能，眼见魏池渊攻上来，也未停下，剑锋一转认真应对。

　　两人手下皆未保留，百余招下来已是大汗淋漓，依旧胜负难分。

　　魏池渊挪步躲开斜刺过来的一剑，率先收剑叫停，擦了擦额边的汗：“你这身本事都是跟谁学的？”

　　萧家几世将门，家中的孩子自小除了研习诗书兵法外，还有剑客名师教授武艺，萧家的那些大将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术甚至在江湖都排的上名号。

　　可这些都是生长于萧家的孩子们才能享受的，便是他义兄萧青峰，据说少时还得过萧老爷子的指点，却也只是会点基本功，在他这个也是从小随名师学艺的人手下走不过五十招。

　　至于萧恒这一手剑术，与萧家所学的不太一样，甚至跟他所知的那些名家流派的剑术都不同，招式凌厉霸道，却又毫无章法可寻。

　　“爷爷教过一点，入营的时候学了不少基本功，更多的是自己琢磨的。”萧恒笑道，他也知道自己的剑术不成章法，只因为爷爷年迈，父亲也走得早，他就是想好好学也没人教，只能自己琢磨了。

　　他们这些军人，学武是为了阵前杀敌保命，也不需得那些名门大派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能打得过敌人就成。

　　“你这是自学成才了？”魏池渊挑眉，诧异地看向萧恒，目光落在那张带笑的脸上便移不开了。

　　这孩子眉眼像萧青峰，余下的皆继承了聂羽的美貌，生得俊美无双，加上在军中历练多年，身姿笔挺，英气十足，也难怪出门在外常引人驻足。

　　这等模样，别说南地边陲了，便是放在京中，也难见能出其右者。偏他还悟性颇高，若是弃武从文，凭着这份外貌和才学，如今只怕早已是朝中新贵，高门贵胄中求嫁着无数，说不定还能尚公主，成皇亲。

　　萧恒都接了将士递来的帕子擦了脸，扭头见魏池渊还在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颇有几分不自在：“岳父大人？”

　　“嗯？”魏池渊回过神来，偏头讪笑两声。

　　尚什么公主？这人可是他女婿呢！

　　不过，说起朝中新贵，他倒想起另一件事来。

　　“今次科举的会员是宁州的陆知行，听说那孩子才学不错，殿试之后必得重用，他与你们也算同乡，你对他可有了解？”

　　三月十二的会试，宁州解元陆知行拔得头筹，已是连中两元，以他的才学，今日殿试想来不中头甲也能中个进士，陛下年后刚清理了一批失职落罪的官员，正值用人之际，待陆知行入朝后，想来会得重用。

　　他们虽在南境领了要职，可要对付魏家，少不得朝中人相助，沈良给他递了密函举荐此人，他这几日也在认真考虑此事。

　　“岳父看好陆知行？”萧恒步子一顿，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小婿与陆知行少有往来，不过他的夫人与许丞相关系匪浅，许丞相居心叵测，岳父还是多提防些为好。”

　　魏池渊斜觑他一眼，悠悠道：“我听说陆解元年前入京往相府求拜被拒，转头了刘尚书门下，那刘家父子与我交情不浅，倒是能信得过的。再说了，许丞相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只怕今科的进士们也没人敢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了。”

　　萧恒咬了咬牙：“刘尚书的品行自是无可指摘，只是那陆知行贪慕权贵，惯会见风使舵，绝非可信可托之人。”

　　“你不是与他鲜有往来，又怎会下此断言？”魏池渊挑眉笑问，见他神色一怔，缓声笑道，“你这是怕我错信他人呢？还是怕那臭小子会借我之便跟你抢念念啊？”

　　陆知行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清楚，可陆知行的那些过往，他早先倒是查了个大概。

　　不仅知道这人与楚家为邻，少时与如玥和念念都有往来，还知道几个月前大兴镇上的那出热闹。

　　萧恒眸子轻晃，止步垂眸，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小婿跟阿念都已经是夫妻了。”

　　先前看到许寒衣派人到前线保护楚念的时候他就十分不痛快，眼瞧着许寒衣落了这么个下场，他才暗自松口气呢，陆知行又来了！

　　这混蛋可比许寒衣过分多了，先前当街大放厥词不说，如今居然还想攀上他老丈人。

　　他跟楚念都已经成亲大半年了，凭什么那些人还总想着要来跟他抢？！

　　“瞧把你委屈的，我这个岳父还能帮着外人不成？”魏池渊本只是玩笑，不想还真说中了人家的心事，不由莞尔，“虽说是私心，可你的话也没错，不管是那陆知行和沈良都不可轻信，这件事情，咱们还得等念念回来再从长计议。”

　　他们当年可是跟萧青峰夫妇订了娃娃亲的，如今他家女儿一颗心也全在这孩子身上，他这个当爹的哪会横插阻拦？

　　再说了，在魏家认女这件事上，他也不想一直被沈良牵着鼻子走，比起跟那陆知行合作，找到楚家人才更为紧要。

　　萧恒神色一怔，刚要开口，却见守门的将士来报，说是沐大小姐在营外求见。

　　“本将军记得没错的话，沐小姐这半月里已经来了七八次了吧？也不知沐府里到底有什么麻烦，非得要找你这个军务繁忙的外人解决？”魏池渊挥退了禀报的将士，皱眉抱臂，面色不善。

　　萧恒不乐意听他提陆知行，他还对萧恒三天两头去见沐明珠不满呢！

　　虽说沐将军去岐山大营前托付萧恒多照应城中家小，可也不该是这般照应法吧？

　　他女儿才走半个月，这臭小子每次一听到沐明珠来找就巴巴地赶过去，到底还有没有点为人夫的自觉了？

　　“岳父误会了，沐小姐是来替沐将军送信的。”萧恒看了一眼等在不远处的将士，匆匆解释一句，抱拳告罪后，便大步往营门去。

　　沐明珠最近来找他真只是替沐将军送信而已，沐将军十分谨慎，不仅每次都让沐明书亲自送回来，还要让沐明珠转手给他。

　　他也知道沐将军是想借此避人耳目，所以也没去管近日的一些闲话，不想倒叫魏池渊误会了。

　　只是那些信中所言与滨州那位有关，眼下诸事未定，他也不便与人道，也只有等晚点再慢慢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