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不敢隐瞒
一通折腾,上吐下泻的沐将军被送进塔楼安置。
下针服药,半个时辰后,病稍缓的他勉强打起精神传令召人。
萧恒领命急赶过来,看到塔楼外熟悉的身影时,颇有几分意外。
楚念并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飞快地招呼他们净手罩衫戴口罩后,将萧恒和另两位同样被急传过来的将军放进了塔楼,转头又唤了在旁帮忙的将士去寻陈军医。
白廷之从塔楼出来,关门后便被楚念叫到一旁洗手:“小白,你教过手下将士咱们宝芝堂接诊和照顾病患的卫生流程吗?”
“师父当初特意嘱咐过,我回营后还列了条令,让他们练习考核过。”
“你叫人将那些条令誊抄几分,再让他们往安置病患的各营去讲解演示,提醒所有照顾病患的将士,用干净的布掩住口鼻,与病患接触后必须用消毒洗手,病房里出来的秽物要深埋,病人换下的衣物和用过的东西要立刻焚烧。还有……算了,先去做这些,余下的等陈军医他们过来再说。”
白廷之沉声应下,走出数步,顿足转头。
“这边我能应付,你做好该做的事,别胡思乱想,这个时候,咱们这些当大夫的最是要镇定,我们不乱,病人和将士们才能安心,快去吧。”楚念看出他眼中担忧,先开口堵住了白廷之的话头,挥手催他赶紧走。
等白廷之捏着沐将军给他的军令离开校场,楚念站在台阶上,望着不远处的一座座帐篷,沉沉叹了口气。
话虽那般说,可她现下心里也没底。
除却担心这次痢症的严重程度外,她更怕这次大病对军中造成的影响。
对于苍云军三十六营数万将士来说,病倒两百来个不算什么,可如今屋里头躺着的,是南境数十万守军的统帅。
沐将军的病况一旦外传,必会引起不小的慌乱,若是有敌国借机起战,南境的局势便会十分凶险。
这些本是里面那些将领们该忧心的事,偏她运气“好”撞上了,直接身涉其中。
想到刚刚沐将军与她说的那些话,楚念便开始头疼。
…………
塔楼里,沐将军隔着一道用兵器架和毡布简单搭起来的屏风将军中常务交代完后,便遣走了两个副将,只留了萧恒一人。
“查到散播谣言的人是谁了吗?”沐将军靠在木榻上,刚问了一句,就抱着木榻干呕。
萧恒眉心一拢,待里面的动静平复,才低声道:“谣言起于南市,今日南市那边有集,往来的人颇多,末将已命人逐一盘查,现下能确定的是早市时有几个面生者曾四处打听宝芝堂的事,还将话头往患病的将士身上引。”
他回营与沐将军简单汇报了苗岩寨的情况后,就被派去城中调查此事。
据崔连的邻居说,他是早间在南市听人议论,才去宝芝堂询问的。
今日正赶上南市大集,集市上不仅有城中的商贩,还有许多从南泽过来的巫族。虽然问到了一些消息,可衙门的差役比他们先到南市,他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乱做一团,那些挑事之人恐怕早已乘乱离开了。
“面生者?衙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杭知县只是命人追查造谣生事之人,今次城中并无百姓染疾,且有谢王爷在,杭知县应不会即刻上报州府。”
沐将军沉叹了一声,犹豫几许,才缓缓开口:“追查之事交由其他人去做,你先去沐府取印,再替本将军拟两份军报,将军中情形如实汇禀,一份送去州府,一份着人八百里送往京中,呈禀陛下。”
大病起于军中,还是在他的亲兵大营里,这事纵是沧澜城知县不报,他这个镇南将军也不能再瞒,需得尽快上报,请陛下早做决断,调整南境布防,以免有人趁乱起战。
萧恒也知其中的厉害关系,一一应下:“将军,此事要告知谢王爷吗?”
“平津王已赴京朝贺,想来不日就能得到消息,军中之事皆涉机要,谢王爷既已安养,就不必打扰她了。”沐将军沉声说罢,待得萧恒行至门口,忽然又将他叫住,“近日军中事忙,本将军需得在营中暂住一阵,你替本将军给家里带句话,让他们不必担心,顺便……顺便替本将军多取些衣物过来。”
萧恒微微一愣,听得屏风后传来的声响,忙出声应下,飞快地出门去了。
出来时,门口已换了两人。
萧恒脱下罩衫,净完手,抬眸环顾:“楚大夫呢?”
“她和陈军医去问诊了,这是楚大夫留给将军的信。”年轻的将士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又将楚念托他转交的家书递过去。
宣纸上熟悉的字迹工整地罗列了需要他回府打点的事和帮忙取来的常用之物,末尾一句“注意身体,多加小心”的嘱咐,后头还缀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萧恒匆匆扫过,目光落在那晕染得快看不出形状的涂鸦上,神色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别人瞧着或许会以为那是写坏后留下的墨疤,可他却是知道这是楚念与他之间独有的暗号。
他是个情不喜外露之人,于感情之事上颇为不善言辞,楚念也是个爽直的性子,两人在生活上能相处默契,却都不是能腻歪的性子,也就前阵子他常在军中,给楚念写信时会添几句诉情的酸诗。
那姑娘十分讲究礼尚往来,但不喜咬文嚼字,往来几次后就放弃写诗了,落在纸上的便成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
楚大夫特意给他逐一讲解过这些符号的含义,零星几笔更甚千言万语,还成了他们之间独有的小秘密。
旁边年轻的将士见萧恒的神情有些奇怪,不由得唤了一声:“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没什么,”萧恒收拢神思,沉声道,“沐将军偶染风寒在此休息,你们在此守卫,若非紧要军务,不管来的是谁都不可放行,明白吗?”
两名将士连连点头,刚送走萧恒,听到一墙之内隐约传出来的声响,皆皱眉又不敢多言,只挺直腰背分立两侧,面色沉肃地当起了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