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僵局
血一点一点渗出来, 傅情剧烈喘息,嘴唇哆嗦:“你……”
燕玦猛地后退半步,目光无焦距地乱飘, 看到插在傅情腹部的水果刀, 脸上有瞬间的慌乱,而后便如浸在冰水里, 冷硬苍白。
傅情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板上。
丁力闻声推门而入, 大惊失色, 但他是哑巴,无法去叫医生,失措地扶住傅情,不敢去动她腹部的刀子。他唰地抬头看向燕玦,眼角的刀疤无比狰狞,突然猛兽般扑过去遏住燕玦喉咙!
燕玦本就病体虚弱,哪里是他的对手, 脸庞迅速由青白转为紫红,双手徒劳地去掰丁力青筋暴起的手腕, 窒息感灭顶般侵袭全身。
恰在此时, 乔今留在这里保镖回来, 见此情形, 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拳击打在丁力脸颊。丁力脑袋一偏,手劲松了些许, 保镖再用胳膊锁住他脖颈,将其从燕玦身上拽离。
两人都是焊利凶狠的身手,拳脚|交加在彼此身上不掺半点水分, 不到十秒的时间里已经让彼此脸上都挂了彩。
燕玦咳得惊天动地,脖颈指印鲜红发青。病房的响动引得路过的护士探头一看,当即惊叫一声。
五分钟后,混乱结束,傅情被推进手术室。丁力颓唐地坐在长椅上,傅临收到信息赶来,见此情形,并未安慰他,站了会儿,住院部走去。
丁力站起来,要跟着。
傅临回头说:“我会处理。”
乔今也接到了保镖的电话,听完怀疑自己在做梦:燕玦把傅情捅了?怎么可能??
但事实如此。
乔今猛地打个激灵,凉气直冲天灵盖,拔腿就往医院跑。
病房的地上还残留着一星半点的血迹,燕玦坐在床上,凝望窗外,眼中却空无一物。白色而寂静的空间只剩点滴与呼吸的细微声响。
直到门霍然洞开。
“……哥?”乔今绕过血迹,半蹲在燕玦面前,“你有没有受伤?”
燕玦慢慢摇头。
“是不是傅情诬陷你?她肯定是故意的,你放心……”
燕玦又摇了下头,“我确实想杀了她。”
乔今顿时像被棉花堵住喉咙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燕玦笑了下,那笑缥缈得像天边的云,风一吹就散了:“我真的,想杀了她。”
是怎样的怨恨,才会让一个原本心地柔软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乔今握住燕玦的手,哑声道:“哥,你不可以这样做。你的手,不应该沾上血腥。傅情要死,也是死在别处。”
燕玦垂下眼睛,嘴唇抿成一条线。
乔今抱住他,“哥,不到万不得已,我只想你好好的。”
朴实的话语,朴实的温暖,给了燕玦回到人间的真实感。这是他的弟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但事情已经发生,燕玦刺了傅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太好收场。
保镖再次拦住傅临,傅临的声音穿进病房:“难道不想跟我谈谈?”
燕玦与乔今分开,各自肃了脸色。
傅临冷冷瞥了眼保镖。保镖讪讪让路。傅临终于得以堂堂正正地走进病房。
“傅先生,你想怎样?”乔今先声夺人,不过听着更像虚张声势。
傅临并不看乔今,“付鸣先生刺伤了我妹妹,不给个说法?”
燕玦手指攥紧雪白的床单,脸部线条冷硬:“大家都知道,我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就算上了法庭,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傅临勾起一边唇角:“所以,你是想以精神病为理由,逃脱法律的制裁。”
“论如何逃脱法律的制裁,恐怕傅先生与您的妹妹才是专家。”燕玦讽刺道。
傅临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巾丢在地上,正好盖住那一星半点的血迹,抬脚碾了碾,语调平静:“我可以理解为,因为我刺了你一刀,所以你报复给我妹妹?”
燕玦并不看他,“随便你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理由不重要。”
“不,重要。”傅临目光微沉,“如果你想报复,冲我来。”
床单已被燕玦抓出深深的皱褶,他动了动嘴角,却没再说什么。
乔今代为发言:“傅先生,您的妹妹为什么会忽然到这里来?她想做什么?”
“这个重要吗?”傅临淡淡道,“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关于付鸣先生刺伤我妹妹,打算如何善了?”
“你想怎么样?”
傅临盯着燕玦,“如果付鸣先生原谅我,我想我妹妹也会原谅你的。”
燕玦很快给出回答:“我不需要她的原谅。”
“所以,你也不打算原谅我?”
“不敢。”
“……”傅临默然。
陷入僵局。
乔今说:“如果能各退一步,那当然皆大欢喜。”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傅情手术顺利,救治及时,没有伤及内脏器官,睡了一晚醒来,嗓音嘶哑:“哥……”
丁力看向站在窗边的男人。
“哥?哥……你在吗?”
傅临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丁力头皮发麻地发现,那根本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反倒像看陌生人。
不过那只是短短的须臾。傅临淡淡道:“我在。”
傅情松了口气:“哥,是付鸣刺了我。”
“我知道。”
“你打算把他怎样?”
“不能动他。”
傅情激动地撑着胳膊坐起来,扯到伤口,痛到脸色发白:“为什么?!他要杀了我!”
“他身上的伤,是我弄的。”
傅情一顿,“……什么?”
“是我差点杀了他,他才会想杀你。他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不该去找他。”
傅情脸颊微微扭曲:“你的意思是,是我刺激了他?我跟他才说三句话,他就拿刀刺我,我觉得他不仅仅是报复,他是真的恨我。”
“他为什么恨你?”
“我怎么知道。”傅情吸一口气,又虚弱地躺回去,“这事没完。”
“明天你回B市治疗。”傅临不容置喙道,“记住,付鸣不能动。”
傅情蓦然充满危机感:“哥,你为什么对付鸣的关注这么高?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的哥哥她很了解,如果傅临想杀一个人,不会轻易半途而废,除非发生了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的“意外”。
而现在,傅临不但对付鸣毫无敌意,在付鸣刺伤自己的亲妹妹后还能这么护着他,这让傅情脑中警铃大振,就像当年燕玦出现在傅临身边的时候。
她的哥哥,又要被抢走了吗?
无论傅情愿不愿意,她现在只是一个伤员,丁力虽然大多时候听傅情的,但若傅临强势起来,他也没辙。傅情一脸扭曲地被送回了B市。
对于傅临对此事的处理,乔今面上无甚表示,心里纳罕,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他感觉傅情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是燕玦把伤养好。
乔今白天拍戏,晚上有时候也要拍戏,留给燕玦的时间实在不多,尽管他已经将跟陆余独处的时间拿出十分之九了。
没时间跟男朋友卿卿我我,陆余嘴上不说,但乔今看得出,他不太高兴。
这可怎么办呢?
乔今恨自己不是孙悟空的传人,不然可以拔一根毛变一个自己去演戏,再拔一根毛去陪燕玦,真正的自己去哄一哄陆余。
陆余这么着,见不到乔今的陆声小朋友也不开心,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吃漂亮小哥哥做的炒饭了,画画都提不起劲。
这晚乔今忙到半夜才收工回酒店,门口坐着一团小小的身影。
乔今蹲下来问:“这是哪家的小朋友迷路了?”
陆声眨巴眼睛,腮帮子鼓起来。
乔今戳戳他脸颊:“真可爱。今晚跟哥哥睡觉好不好?”
陆声:“……”
“你想诱拐未成年?”陆余穿着套头v领针织衫,姿势疏懒地抱臂,目光淡淡。
乔今笑起来:“我想诱拐未成年的哥哥。”
陆声:“…………”一嘴狗粮。
未成年小朋友的两个哥哥把他丢下,成双成对温存去了。
陆声愤愤地在画布上画了两只沾着屎的臭鸡蛋,十分逼真……
乔今与陆余在浴缸里温存了会儿,互相解决生理需求,都很累,乔今手动着动着都快睡着了,动作慢下来。
陆余叹息着将他抱起来。
乔今清醒了一点:“你还没出来……”
陆余给他把身上水珠擦干,抱到床上:“没事,睡吧。”
乔今抱着男朋友热乎乎的上身不撒手,无意识地在他肩头蹭了蹭,汲取温暖。
陆余摸他头发,给予安抚。他知道他这段日子剧组医院两头跑,很辛苦。
为了让乔今安心,第二天,陆声小朋友被其兄长强行派遣到医院,陪伴燕玦。
陆声:“……”
燕玦:“?”
乔今很过意不去:“这样行吗?”
陆余说:“他在哪儿画画都一样。”
陆声抱着画板,与燕玦大眼瞪小眼。燕玦招招手:“过来坐。”
陆声过去坐在沙发上,自是不发一言,像个漂亮的装饰品。
不过对于燕玦而言,这是一个富有生命力的装饰品,他无法装作没看见。住院的日子总是无聊的,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即使不说话,也是好的。
“水果随便吃。”燕玦说。
陆声点点头,挑了橘子苹果香蕉,摆在盘子里,展开画夹素描静物。
铅笔在略微粗糙的画纸上沙沙作响,午后的阳光洒在窗棂上,窗户开了一条缝,干冷的风溜进来,与室内燥热的空调暖气对流,天蓝窗帘微波般轻扬。小小的少年安静如一株赏心悦目的植物,静静地在自己的世界里吐纳芬芳。
看着陆声,燕玦沉郁多日的心,难得轻松些许。
陆声也不是一天到晚画画,他还是有许多娱乐活动的,比如刷微博,追星,给乔今打榜——最近刚开发出来的技能点。
连自己亲哥哥他都没贡献过一毛钱,给乔今打榜却可谓是豪掷千金,不遗余力。当然,就算陆余知道,大概也会支持,陆声的钱是他给的,四舍五入就是他捧自己的小男朋友。
陆声能自己找到趣事做,只要不犯法,陆余都是支持的。
人总要吃饭,傍晚两个保镖交班,一个去吃饭,一个仍守在病房门口——乔今共有四个保镖,带两个在身边足够保证安全。
护工给燕玦送饭,应吩咐也给陆声带了一份,厌食症小朋友自然拒绝。
燕玦好说歹说,陆声嘴一噘,出了门。
燕玦:“……”
他给乔今打电话,说陆声不喜欢医院的饭菜。乔今说:“陆声不是不喜欢医院的饭菜,他是不喜欢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饭菜。”
乔今叹气:“他有厌食症。不管他,哥你吃你的,晚上我给他加餐。”
出了住院部大楼,陆声被冷风吹得打个激灵,不过他自认是男孩子,必须拥有抗寒的能力,把敞开的羽绒服拢了拢,眨巴眼睛四处观察。
建筑、树木、天空、鸟,寻找可以入画的景物。
这会儿正是晚饭飘香的时候,医院的小食堂就在住院大楼边上,进进出出大多是病人家属,给自己的家人打包饭菜。
陆声像小动物一样抽动鼻尖,皱了皱眉,依然没有食欲。
他避开人多的地方,往僻静处走去,在花坛边看见一道孤拔瘦削的身影,身上只穿了件黑色大衣,不嫌冷地坐在花坛边沿的瓷砖上,烟雾迷蒙了俊秀的侧脸。
陆声不由自主地用目光描摹那人的眉眼口鼻,只觉线条甚美。
傅临敏锐地察觉他人的注视,转过脸来。
陆声怯了下,犹豫着想走。
傅临拿掉嘴里的烟,摁灭后站起来,朝陆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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