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沙广天落了下风,又没有回手的余地,对手应该放松攻势,卖几招破绽,让沙广天知难而退、投降认输便也罢了。不料那个高丽人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看沙广天退无可退,居然还在不依不饶地攻击,并且招招都往沙广天要害招呼,铁了心要把这条“太湖飞白鱼”炮制成“太湖串烤鱼”……
浦家的人和太湖水寨的人交手,这事原和盐帮苏南雁没有关系,可看这高丽人这样凶恶,苏南雁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大喝一声:“住手!你这般咄咄逼人,是欺我中原武林无人么?”
说着,苏南雁不再手下留情,已从腰间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对峨眉刺,便往那高丽人手臂上扎去。
那高丽人武功不弱。
苏南雁这几招虽然还留了几分力气,可招式也是十分精妙的,速度也如电光火石一般。而那高丽人却也没有慌张,两只判官笔横挡纵刺,也同苏南雁对了五六招。苏南雁的武功堪称武林一绝,大概世上除了红袄军头目杨妙真、全真教掌教丘处机之外,就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对付得了她了。而这凶残的高丽人,光凭方才同苏南雁对的这几招,其武功造诣就足可以在中原武林扬名立万了。
苏南雁同别人对阵,从来不会一开始就使出全力,总是慢慢使劲一点点试探对手的实力极限。
因此方才几招交锋下来,旁人看过去似乎苏南雁同对手不过打了个平手――输固然是输不掉的,可要赢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因此杨玲娇又呵道:“够了,够了!你们要打到外边去打,打坏了我的桌椅板凳,你们赔得起吗?”
这话听上去似乎是两不相帮,可着实却在偏帮苏南雁。毕竟这里是太湖水寨,自己这座小屋子里各方面势力大抵出于平衡,可到了屋子外边,则有成百上千水寨的弟兄,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能将浦家兄弟和他手下两个打手团团围住、生擒活剥了。
苏南雁用的峨眉刺、高丽人用的判官笔,不同于那些大开大合的长兵器,一招一式走的都是轻灵快速、诡诈险要的路子,在屋里打和在外边打,对于战斗力的影响并不太大。再加上那高丽人是个谁的面子都不给的狠心贼,根本就没把杨玲娇的话当一回事,尤在一个劲地向苏南雁猛攻。
苏南雁自然也不会示弱,也跟着跟着慢慢加快了招式,让对手不能占到半点便宜。
这两人一个仿佛毒蛇出洞、一个好比灵鹊翻飞,打得好不痛快、好不漂亮!
然而这两人打得越是精彩、越是热闹,性格刚强的杨玲娇就越是难以接受。可这两人的武功都不弱于自己,想要居中调停谈何容易?
于是杨玲娇便把一肚子怒火全都烧到了沙广天头上:“沙广天,你也是二当家了,这两个人不把我们当回事,你这个二当家就不出来说句话?”
大当家都没说话,有我二当家说话的份吗?沙广天是很冤枉的。
然而在这个场面底下,沙广天也不敢当场鸣冤叫屈,只能忍下一口气,卖乖装怂道:“寨主啊,实在是我本领低微、有心无力啊!那是两头猛虎在恶斗,我这只小绵羊哪敢跑当中去?这不是在找死么?”
杨玲娇也很无奈。
她原先同浦家兄弟勾结,只不过是听他们说柴安风打着岳飞的旗号,在江南这一带发展势力,有些太嚣张了,作为这一片的地头蛇,太湖水寨是有必要打压一下的。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能从柴安风这边赚一点钱,补贴一下水寨的开支用度,可谓是两全其美了。可没想到柴安风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按理说,这个在浦家弟兄口中不过是个奸商走狗的柴安风,看到太湖水寨的势力,早就该知难而退了。可没想到这厮居然骨头这么硬,刚听说自家的货物被劫了,就敢率领大队人马过来找场子。找场子也就罢了,没想到手段也够硬,硬到自己这堂堂太湖上的霸主,也只得缩回西山老巢,不敢出头。不过还好,柴安风似乎又并不像传闻当中那样是朝廷的鹰犬走狗,反而帮着自己逃脱了朝廷的围捕。这么看来,这个柴安风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却也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气。
难道是浦家兄弟在信口雌黄、借刀杀人?
杨玲娇正想趁着浦家弟兄过来会见自己的机会,找他们兄弟二人问个明白。可又没想到的是,浦家弟兄一改之前谦卑的态度,反而句句话咄咄逼人,似乎是特意过来找茬的一样,让杨玲娇就是心中有话,也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而就在这时,柴安风却是从天而降,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大本营之中。
姓柴的、姓浦的这一对冤家聚首,一番生死相斗反而是最不奇怪的了。只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在杨玲娇控制范围之内,让这位原本在太湖之上横行无忌的女寨主,反而成了别人的掌中玩物。
“妈的!”杨玲娇本就是十分强势倔强之人,哪容得别人在她的核心地盘上这般撒野,终于忍不住咒骂起来,“你们还把我放在眼里么?来人呐,来人呐!给我把他们全都拿下,就是拆了老娘的房子,也得把他们擒住!”
“这房子是杨寨主的故居老宅了,怎么好随便拆了?我让南雁出门去打就是了。”说着,柴安风便对激斗之中的苏南雁说道,“南雁,砸坏了杨寨主的瓶瓶罐罐不好。要打,你就出门去,痛痛快快打一场,不是更爽吗?”
“好!这话有理!”
苏南雁激战之间,还有空回答夫君柴安风的问话:“知道了,那还不容易?”一边说,苏南雁一边且战且退,似乎落了一点下风。
要知道,高手之间决战从来都是铆足了劲,不敢有丝毫放松的――毕竟兵凶战危,到了以命相搏的时候,只要一丝丝的懈怠都会导致最可怕的结果。而苏南雁敢于露怯,显然是对自己的武功有着极强的自信,自信自己就算是交手时候吃了一两招的亏,一样可以转瞬之间找补回来,是断然不会受伤、更加不会送命的。
而那高丽人,武功固然比他弟弟强了不少,却还远不是苏南雁的对手,甚至连逼出苏南雁武功极限的水准都达不到。几番攻击下来,苏南雁无不轻巧惬意地将攻势化解开了,惹得那高丽人更加心急火燎,更是一心放在同对手的交锋上,就连一旁杨玲娇、柴安风之间的对话都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而他忽见苏南雁似乎落了下风,根本来不及思考对手是不是在有意撩拨、戏弄自己,只当对手是个女子,长久酣斗下去必然力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愿错过这个克敌制胜的良机,便赶忙铆足了劲快攻了几招上去。
苏南雁等的就是他这几招猛扑快攻。
趁着那高丽人一个突刺,重心完全前移的当口,苏南雁大叫一声“去吧”,忽然一个旱地拔葱当空跃起,极其精准地在低矮的屋子里凌空翻了个跟头,竟从那高丽人的脑袋上跃到了他的后背。
后背,是任何一个人无法防备的空档之处,苏南雁忽然制住他的弱点,那高丽人顿时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然而他方才那一招已使出了百分之百的力气,想要回头变招又是谈何容易,只能两眼一闭,迎接从背后袭来的死亡。
可惜苏南雁还没有玩够。
按理说,这时候的苏南雁只要刺出手中的峨眉刺,就能轻松结果了对手的性命,而且那高丽人露出了后背那么大一片空档,让苏南雁的出招更加从容不迫、游刃有余――无论是扎透心脏、捣毁肝胆、刺穿肾脏,那都是十分方便的,同在街边卖烧烤的师傅做烤鸡心、烤腰子没有多大区别。
可苏南雁还不想就这样杀了他,并没有动用那两支陨铁打造的峨眉刺,而是飞起一脚,就往那高丽人的屁股上踹了过去。
原本自身的气力,再加上对手这一踹,那高丽人终于彻底失去了重心和平衡,整个身子一下子平飞出去,砸破了杨玲娇木屋那扇原本就不甚结实的门,来了个“狗啃泥”的狼狈招式,终于扑在了屋外的泥地上。
这样的姿势实在是不甚美观,比当场被杀,还要丢人许多。
所幸这招伤的是面子,而没有伤筋骨。
那高丽人从地上“扑腾”来了个蜈蚣弹,从地上跳起,依旧挺着手中峨眉刺,似还要垂死挣扎,脸上却已羞得通红,仿佛脖子上安了个烂猪肝一样。
苏南雁含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笑道:“怎么样?我看你就认输了算了,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的武功比你弟弟还强一些,不过也就强一些而已,等回去练个二三十年,再来江南找老娘的晦气不迟!”
其余众人也从屋中鱼贯而出。
柴安风走在最前头,笑道:“可不是吗?你在这里不过自取其辱罢了,放下武器走了得了,还丢人现眼做什么?”
可浦家兄弟却不这样看。
只听哥哥浦受成嚷嚷道:“杀呀!杀呀!还愣着做什么?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你死!”
“你就少说两句吧!”柴安风斥道,“你就有本事叫人替你去死,真有种自己下场,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听了这话,浦受成一下子就焉了――他有什么能耐?上去打架,还不及一头肥猪上去乱拱呢!
倒是他弟弟浦受更还聪明一些,见自己手下那高丽人虽然打不过苏南雁,却至少将她牵制住了,正好是一个回头来对付柴安风、杨玲娇等人的好机会。
于是浦受更忙向那所在屋角不敢动弹的倭人,用叽里咕噜的日本话下达了命令。
那倭人起先还不敢相信,可又听浦受更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边,这才真正确认了命令,终于挺着手中的日本刀,一步一挪地朝屋外走来。
众人的眼光全都集中在苏南雁和那高丽人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浦受更和那倭人在捣什么鬼――除了柴安风以外。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