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围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实在是无事可做,李全等人闲极无聊,见屋角一堆断砖里藏着不少蟋蟀,便抓来都蟋蟀取乐。只见这些大老爷们,一个个光着膀子挤成一块,伸着脑袋盯着那两只黑黢黢的小玩意儿,看得不亦乐乎,就连门外来了杨妙真都没有察觉到。
看了一会儿,忽听李全大喝一声:“好!斗得好!咬得好!还是我的大将军厉害,一口就咬死了你的铁罗汉。我看也别叫什么铁罗汉了,干脆就改个名字叫柴安风。咬!大将军给我咬!咬死柴安风!咬死他!”
杨妙真瞧见李全这副模样,听见了他这番话,禁不住脸上一红,高声骂道:“李全,男子汉大丈夫,略受小挫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样自暴自弃么?看两只蟋蟀打架,难不成还看出什么武功路数、用兵之道么?”
骂着骂着,杨妙真余怒未消,气鼓鼓地走了上去,分开众人,抬起脚便将围着两只蟋蟀的瓦片踩了个粉碎。只见那两只蟋蟀受了惊讶,又没了瓦片的束缚,一蹬腿、一鼓翅,便飞到了一边,特别是那只显得有些瘦小的“柴安风”,竟异常灵活,绕了个圈又飞了回来,大咧咧骑在李全那只“大将军”的后背上,一口下去便将对手的脑袋咬了下来……
杨妙真哪有心思看这两只蟋蟀的斗殴,又接着骂道:“你们看,柴安风就在那边,你李全有能耐,能靠斗蟋蟀斗死他吗?”
李全看看杨妙真,又看看柴安风,想要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闭上了嘴,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们这些人也是。”杨妙真又骂道,“尔等好歹也是磨齐山上下来的弟兄,是李全的心腹亲信,什么样劝谏的话不能说?偏要陪着他在这里斗蟋蟀!像什么话?我们红袄军是要驱除女真,恢复中华的,尔等胸无大志,不如回磨齐山上抓蟋蟀得了!”
杨妙真在红袄军中威望极高,这些个汉子也自知理亏,只得听她一阵痛骂,就是不敢抬头顶嘴。
骂了一阵,杨妙真略微消了气,道:“罢了,要丢人你们还是回山东再丢人,免得让别人把我们红袄军看扁了。唉!我今天过来,就是来向柴大官人替你们讨饶的。幸好大官人虚怀若谷,已经答应放你们回去了。还不快去谢谢柴大官人?”
柴安风想要故意气气李全,缓缓走到杨妙真身后,用手往杨妙真肩膀上一拍:“不必了。我既然答应放了李全,也不缺他这一声‘谢谢’。妙真姐姐就别逼他了。”
杨妙真也叹息道:“我杨妙真行走江湖,从来都是行的正、走得直,何曾让人瞧不起过?今日李全扫了我的脸面,幸好柴兄弟是自家人,想必也不会见怪的吧?”
柴安风尚未作答,那边的李全却动了怒。
他一听柴安风和杨妙真之间,“姐姐”、“弟弟”地叫得亲热,一下子怒火中烧,咬牙道:“我李全用不着他柴安风可怜,大不了我一辈子拘死在这里,又有什么大不了……”
“混蛋!”杨妙真打断了他的话。
杨妙真自诩武功盖世,从来都只有别人求她的,没有她求别人的。今日来求柴安风放人,她已是赔上了天大的面子了。还好柴安风做事还算爽快,三言两语之间就答应了她的请求,现在却反是李全不愿意走了,那她今天那番话岂不白说了?
“你给老娘闭嘴!”杨妙真又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李全不敢答应,索性转身背过头去,假装没有听见杨妙真和柴安风的对话。
“柴兄弟,今天姐姐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你不要见怪。”杨妙真叹息道,“夜长梦多,我这就带着这几个人货色先回去了,今后必有相报。”
这就要走了?
杨妙真只在青龙镇里待了半天,同柴安风吃了一顿饭,这样就要走了,柴安风未免有些舍不得。可他也想不出什么挽留的理由,只得答应道:“好吧,我这就安排船只,让妙真姐姐回江北去好了。”
“那就麻烦柴兄弟了。”杨妙真拱手道谢,又呵斥李全等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我走?”
李全没有做声,点点头就跟着杨妙真往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李全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又停住了脚步,低声道:“那浦家两兄弟呢?他们跟不跟我走?”
柴安风听了一怔,笑道:“呵呵,没想到你李全一个过江的泥菩萨,居然还有这些慈悲胸怀,还有心关照别人?”
“那是自然!”在柴安风面前,李全是绝不会示弱的,“我李全生平最讲义气,浦家兄弟是我的客人,我能走,自然也是要带他们一起走的!”
“哈哈哈,李全,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柴安风嗤笑道,“你能走,都是你姑姑求情求来的,要是惹恼了我,信不信我反悔让你走不出青龙镇?”
“你……”李全一听这话就急了,“江湖中人说话算数,一个唾沫一颗钉,哪有临时反悔的道理?”
“我又不是江湖中人,犯不着守你的江湖规矩。”柴安风轻蔑地一笑,“这里是老子的地盘,就是老子反悔了,又怎么样?说句难听话,老子现在就把你们全都杀了,谁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平心而论,李全这人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偏偏没有贪生怕死这个毛病,柴安风说要杀他,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杀啊,你倒是杀啊!别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好人,有本事就当着姑姑的面,一刀把我杀了!”
“李全!不得无礼!”杨妙真听了这话也慌了神,生怕一言不合,柴安风真的就把李全给杀了,教训了李全两句,便又反过来劝柴安风,“柴兄弟,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李全一般见识。你先放了这厮,等回去我再好好教训教训他。方才你已经答应放了李全了,现在临机反悔,不知江湖中人如何评价你呢?”
柴安风一脸的委屈:“妙真姐姐,不是我不肯放李全走。你倒是听听他的话,说得好像我欠他一条命一样……”
“慢着!”李全忽然打断了柴安风的话,近乎确认似地问道,“刚才你叫‘姑姑’什么?”
“叫他姐姐啊,怎么了?”柴安风灵机一动,“通知你一声,我刚才已经同妙真姐姐结为姐弟了。你叫她‘姑姑’,我就是你‘叔叔’,辈分比你大出一截,你不要搞不清状况!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李全听了顿时呆在了原地。
江湖儿女极其讲究尊卑高下的只准许严禁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更容不得别人当自己的长辈。自己作为磨齐山好汉的头领,武艺之高强又是武林中人有目共睹的,投靠在红袄麾下,认杨安儿为首领、认杨妙真当“姑姑”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毕竟杨家姐妹两人乃是执武林之牛耳的大人物。
然而现在要当柴安风这小子的“侄子”,李全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可是柴安风这个“叔叔”,那是同杨妙真结拜而来的,同李全没有半点关系,想要解除这种“上下尊卑”的关系,只有两种方法――要么让柴安风不认杨妙真这个“姐姐”,要么让杨妙真不认柴安风这个“弟弟”――这两点,显然都不是李全能够做到的。
世界上,有些事情光靠着急是没有用的,李全就是气得肺炸了,也没法改变这样的事实:柴安风,在武林辈分上,已然超过了自己,要是再加害于他,那就是欺师灭祖!除非不被别人知道……
杨妙真到底还是向着红袄军自家弟兄,教训了两句李全,最后还是扭头对柴安风说道:“柴兄弟,看在你比李全高上一辈的份上,那就放了浦家弟兄了吧……浦家这两个弟兄同他交往,要是因此遭了殃,将来李全就没法在江湖上行走了。柴兄弟你就高抬贵手,放了浦家这两个兄弟了吧?”
“那不行!”柴安风咬牙切齿道,“不是我不给姐姐面子,实在是浦家这两个家伙同我作对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要是我现在放了他,搞不好隔天他们又会来对付我了。像这样的小人,我留他们一条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柴兄弟既不愿杀他们,那也总不能把他们囚禁到死吧?不过索性做个好人,再由我居中作保,让他们发下毒誓,绝不在纠缠柴兄弟也就是了。”杨妙真的口气,几乎是在求柴安风了。
正说话间,郡主柴念云却领着郑婷儿闻讯赶来了。
好像杨妙真私访青龙镇这样的大事,媳妇孟银屏是不敢瞒着主母柴念云的,将刘天雄等人控制住之后,她便派人立即去通知了这位柴郡主。而柴念云在青龙镇里也有心腹耳目,接到孟银屏的报告,又听说杨妙真对弟弟十分恭敬,应该不是来捣乱的,便也没有立即出面干预。直等到郑婷儿从工坊那边办事回来,她才同郑婷儿姗姗而来。
柴安风见“正宗”的姐姐来了,便赶忙迎上前去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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