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睡过去之前她又想到了夏侯璟那张脸，又翻了一个身，“也不知道那混账男人现在在做什么……”

　　混账男人守着他老子。太子最近要监国，晚上再守夜实在扛不住。夏侯璟就把他打发回去了，别的皇子他不放心，他自己的老子他亲自守着才稳妥。

　　皇帝躺在龙床上，也不过就这几日的功夫，好像又老了十岁一样。夏侯璟想起他小时候，那会元后还在，皇帝也是正当强壮，他们一家四口也是幸福美满过的。

　　他这个爹做人家丈夫委实做的不好，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倒也还说得过去。元后才去的那段时间，他不是太子需要收敛情绪，他日夜都过得不好。皇帝知道了就带着他去紫宸殿睡，一个帝王笨拙的哄他睡觉。

　　所有兄弟里头皇帝最疼的就是他。他第一次上战场，皇帝派人快马加鞭喊人到了边疆，逼着主帅不要他出征。哪有父亲不希望儿子成才的，他只是舍不得儿子去涉险。

　　“老子的儿子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

　　夏侯璟的眼眶就渐渐湿润了，御医说了，怕是撑不了多久的。他从前不害怕死亡，但他真的要面对死亡了，他竟然如此胆怯。

　　他把夏侯玥拎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太子也没拦着，只叫他别把人打死了。但没有证据，根本就不能治夏侯玥的罪，夏侯玥也拒不认罪，所以只能先把人关起来再做打算。

　　“你别死成不成？”他双手撑着额头，语气都哽咽了。

　　皇帝这两日睡着的时间远比醒的时候要多得多，此时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你瞧你那怂样……老子还没死呢！”

　　夏侯璟一惊，刚要去喊御医却被阻止了。皇帝有气无力道：“躺了许久都烦了，扶我起来坐一坐。”

　　皇帝原先还想去院子里头，虽然已经三月末了，但他身子不好夜里寒气入体实在不妥。夏侯璟果断阻止了他，皇帝笑骂了一句臭小子，却也听话的很。夏侯璟扶着他半坐起来，给他背后放了软枕，皇帝喘了口气这才有时间打量小儿子，“你长大了。”

　　再不是从前那个只到他大腿的孩童了。大约是人之将死，就很容易怀念从前的事情。皇帝比划了一下，“那会你只有那么高，你闯了祸怕被你母后责骂，就来找朕。结果咱们父子俩一起挨了你母后一顿骂……一个皇帝一个皇子，大晚上的蹲在门口求你母后开门……”

　　他长长的叹气，“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

　　夏侯璟越听越难过，眼圈越来越红。皇帝发笑，“从前你受了伤也没见你掉一滴眼泪，今晚怎么了？哦，莫不是我要死了，你舍不得我……可是谁人能够不死呢？”

　　百官跪拜的时候都要喊一句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确实金贵，可同凡人也没什么两样。

　　出生到死亡，这段经历谁人都是一样的。

　　“儿啊……死亡这件事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多年前你送走你母后。如今你要送走我，以后你的孩子也会送走你。四季轮回，都要走这一遭的。”他招招手，夏侯璟就凑过来趴在他腿上。

　　他摸摸夏侯璟的头，“你从小就皮实，没少挨打。可所有孩子里头我最爱你，总怕你委屈，总怕你过的不好。儿啊，为父没让你做储君，你心里头可有不甘心？”

　　夏侯璟摇头，闷闷道：“儿子不是那块料。”

　　这话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皇帝笑了，“你大哥是这块料，我都想过了。让他做皇帝，你拿着兵权。你们兄弟二人感情甚笃，可也难保日后，这样一来彼此牵制，都能平安。为父老了，不能看顾你们一辈子，往后这大周就要靠你们了。”

　　“你别死行不行？”夏侯璟很难过，他抬起头，鼻子都哭红了。他握着皇帝的手，从来没有这么窝囊的去求过一个人，可是现在他求他的父亲不要死。

　　“你别死，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不去边疆了，我好好的待在京都。”

　　皇帝眼圈也红了，他拍拍儿子的手，“等我死了，你就带着你媳妇回封地。老老实实的，别出乱子，我知道你不会篡权。你大哥也疼你，可是一旦当了皇帝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到时候老子不在了，也没人给你周旋。”

　　做父母哪有不爱孩子的。皇帝叹叹气，“儿啊，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好伤心的。我做了太多错事，也不晓得你母后会不会等着我。”

　　少年夫妻老来伴。他终究是思念他的发妻了啊！

　　楚楚生怕自己第二日赖床，于是吩咐了梧桐早早喊她起来。梧桐都恨不得要敲锣了，她才勉强睁开眼睛，“要不然今儿就不去了吧！”这春日的觉最是好睡了。

　　“娘娘，今日事今日毕！昨晚您是怎么说的？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梧桐拦住她不给她倒下去，“您学了一个晚上呢！今日就是大展身手的时候！”

　　她硬生生从床上被拖起来，楚楚干嚎：“我真是太难了！”堂堂的一个王妃，连懒觉都不能睡！

　　今上病重，穿衣打扮要素净，宋嬷嬷亲自给她搭配的，“老奴要在府中伺候夫人，便叫梧桐同您一道去。”

　　“嬷嬷放心在家里待着，我很快就回来。”楚楚领着梧桐出门了。

　　凤端一晚上都在树上睡的，楚楚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跳下来了。他凝视着楚楚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昨晚看了一下星象，帝星陨落，只怕也就今日的功夫了。

　　“叫你下凡，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按照规矩，带进宫里的食物都是要经过检查的。确定无毒后才能放行，楚楚也不在意，倒是梧桐不高兴了，“这是娘娘给王爷带的吃食，又不是给今上吃的，真是一点也不通情达理。”

　　“人家就是做这个的，职责所在，配合一下也无妨。”左右她也不会再糕点里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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